这日,她带着黛青在御花园里摘梅花。冬日的暖阳透过枝叶洒落,照得满园花影浮动。忽然,黛青脚步一顿,低声道:“公主,您看那边。”
顺着黛青的视线望去,只见不远处的池畔,一个浑身湿透的人影正狼狈地爬上岸。那人一袭衣衫浸了水,紧贴在身上,乌黑的长发凌乱地贴在脸颊,肤色有些苍白。
彼时,皇兄将黛青送给她已有一年左右,她们二人看了那个人好一会儿。
“黛青,她长得有点好看。”云锦若声嘀咕。
“没有公主好看。”黛青面不改色地回答。
“黛青,你净瞎些大实话。”
那人似乎听到了动静,猛地抬头望过来,一双眼眸含着水光,眼尾微微泛红,像是刚哭过。
“她好像在哭哎。”云锦若皱了皱好看的眉头。
“许是因着模样生得太漂亮,遭人嫉恨,就被推到了水池子里?”
主仆二人对视一眼,深以为然地点零头。
“咳咳。”云锦若清了清嗓子,故意弄出些声响。
那人立刻警觉地看过来,眼神凌厉,声音却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你们是谁?!”
云锦若眨了眨眼,不仅没被吓退,反而兴致勃勃地走上前,从袖中掏出一方帕子,不由分地往她脸上胡乱抹了几下。
接着退后几步打量着她。
“这样看着更顺眼了些。”
黛青嘴角抽了抽,“公主,你吓着人了。”
云锦若充耳不闻,笑眯眯地朝她招了招手,“你是哪家的姐?我们怎么从未见过你。”
她只觉得眼前人看她的目光更凶狠了一些。
黛青可不是吃素的,眼见着自家公主主动跟人搭讪,对方还这般无礼,语气不善道:“我们公主问你话,你这是什么态度?”
“我......”对方抿了抿唇,声音突然弱了下来,“我是随家里新来这里的,只是看池里的鱼儿好看,不心......跌了进去。”
声音越越,云锦若与黛青对视一眼,愈发“证实”了她们的猜想。
她看了看她湿漉漉的衣裳,又看了看自己,终究还是不舍得把自己漂亮的披风弄脏。
“你随我去寝宫,给你找件衣裳吧。”她故作老成地提议。
对方神情古怪地沉默片刻,点头应了。
到了寝殿,云锦若让黛青找了件自己不常穿的红色宫装丢过去。待屏风后传来窸窸窣窣的穿衣声,她百无聊赖地晃着双腿,直到——
“换好了。”
云锦若抬头望去,顿时瞪大了眼睛。她鬼使神差地凑上前,伸手戳了戳对方的脸颊。
那个姑娘跟她差不多高,应该是同岁的样子,倒是性子比她害羞很多。
只是摸了一下脸,便脸红了起来。
“你……你无礼!”
“哼,本公主是见你长的好看,不知好歹。”
罢,云锦若气呼呼地扔给她一个手炉,“像冰块一样,冷死了!”
毕竟跟她一样还是个姑娘,过了那么久也不见家里人来寻。她终究还是心软,留这位“落难美人”用了膳,见色不早就将人放了出去。
“这是谁家的孩啊,本公主再也不是晟云第一美了……呜呜黛青……”
“黛青……去查她……”
“公主,奴婢还,没那个本事。”
云锦若:……
黛青试探道:“要不奴婢禀报给太子殿下,让——”
“不行!”云锦若急急打断,“皇兄知道了定要我胡闹!”她撇撇嘴,“算了算了,本公主就是随口一。”
第二日,她又见到了那个貌美的姑娘。
第三日依旧如此。
云锦若终于忍不住,提着裙摆跑过去拦住对方:“喂,你叫什么名字?\" ”
那人沉默了好久好久,就在云锦若以为自己被无视时,她张嘴吐了两个字:“玉。”
“……?”
?好潦草的名字。
算了,不问了。
她总是喜欢对模样好看的人厚待几分,毕竟看着心情也好。
那日她不顾黛青的反对,带着玉躲在御花园一角玩泥巴。
“公主,这冬日里,您怎能在这玩泥巴,要是……”
“嘘——”云锦若沾着泥巴的手指抵在唇边,素白精致的脸上满是威胁,“你不不就好了,再,今日那么大的太阳,一点都不冷。”
“二公主。”一道清润的嗓音传来。
“璟泽哥哥?”
她面色一僵,看着自己满手的泥巴,迅速的净了净手,蹿过去拽着他的衣袖。
“你怎么找到这里来了,我皇兄呢?”
“听苍楚带来的皇子走失了,太子殿下正派人四处寻找。”
“真让人不省心,我跟你一起去找,玉——”
“哎?”
“怎么了?”沈璟泽见她愣神,轻声问道。
迎着沈璟泽温和的目光,她摇了摇头,“没事,我们走吧。”
臭玉,一声不吭地就跑了,跟她一起玩耍,就那么不情愿吗?
后来几日,她往御花园跑,却再也没见过玉。直到某日,她在常玩的凉亭石桌上发现一枚木制的鱼刻印。
“有点好看。”
她随手将鱼揣进荷包,没过几日便不知丢到哪里去了。就像那个突然出现又消失的“玉”,渐渐淡忘在那年冬日的记忆里。
再后来……
皇兄出事,皇叔带着堂姐去往封地,太后出宫静养,太傅辞官,她与沈璟泽决裂……
数不清的事情凑了上来。
彻底从混沌中清醒时,云锦若指尖触到眼角一片冰凉。她怔了怔,才意识到那是未干的泪痕。
室内充斥着苦涩的药味,她徐徐环顾四周,眼神从不远处的药池,移至自己身上崭新的衣物。袖口银线所绣的纹路让她眼眸微凝——这是苍楚皇室的图案。
手腕上那些狰狞的痕迹已经淡得几乎看不见,却似乎在她心底刻下了印记。
“吱呀——”
门被推开的声音惊醒了她的思绪。红月端着药盏进来,见到清醒的她明显一怔,随即面色如霜,“既然醒了,就请长公主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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