幽冥谷的晨露还凝在草叶上,景正蹲在溪边涮酒葫芦,忽听谷口传来“咔嚓”一声脆响——不是山石碎裂,倒像有人用指尖捏碎了空气。老怪物手一抖,酒葫芦“咚”地沉进溪底,他猛地抬头,只见朝阳穿过薄雾的瞬间,一道黄影踩着碎光落在对岸。
那人穿着件洗得发白的短褂,黑色长裤扎在帆布靴里,身形精瘦却透着豹子般的爆发力。他低头系鞋带的动作极快,拇指扣住鞋眼的瞬间,逍遥子突然觉得周遭的风都停了——不是被挡住,是主动绕着他走,仿佛连空气都在忌惮那只即将发力的脚。
“龙?”景捞起酒葫芦,酒液顺着葫芦嘴滴在石头上,竟砸出细密的坑,“你这架势……比当年在精武门踢木桩时野多了!”
被称作龙的男子直起身,嘴角噙着半分笑意,眼神却亮得惊人。他抬手松了松领口,腕骨转动间,逍遥子突然听见“嗡”的一声低鸣——不是真气流动,是他袖口的布料划破空气时,与谷中残留的魔气撞出了共鸣,那些腐臭的黑气竟像遇到滚油的水珠般炸开。
“景道长,五年不见,你这酒葫芦还是这么臭。”李龙的声音不高,却像颗石子投进湖心,震得李三思握剑的手微微发麻。他明明的是凡间话语,李三思却从中听出了类似佛门狮子吼的震慑力,只是这股力量更凝练,像根细针精准地扎在耳膜上。
逍遥子下意识运转“心剑”护体,却发现体内的剑形内丹竟在微微震颤,不是畏惧,是兴奋。他能感觉到,眼前这饶力量与景的无锋、李三思的独尊都不同——没有磅礴的真气,没有凌厉的剑意,却像柄藏在鞘里的短刃,鞘身刻满了“快”与“准”的符咒,哪怕站着不动,也透着“一击即直的决绝。
“五年?”景突然笑出声,往嘴里灌了口酒,“你子怕是又把凡间的时辰记错了。上次在终南山见你,你还在跟那头青牛比拳速,现在它的角都该长到三尺了。”
李龙闻言挑眉,突然抬手指向溪边的老槐树:“那棵树,你我三拳能不能打断?”
树身需三人合抱,树皮皲裂如老龙鳞,一看便知有些年头。李三思刚要开口,却见李龙已动了。他没助跑,没蓄力,只是侧身拧腰,右拳如毒蛇出洞,快得只留下道残影。
“砰!”
第一拳落在树干上,没什么惊动地的声响,树身却像被无形巨锤砸中,簌簌落下层碎渣。
“这是‘寸劲’?”李三思瞳孔骤缩。他曾在古籍里见过记载,凡间有一种拳法,能在寸许之间爆发全身力道,只是练到极致也不过打断碗口粗的树,哪像这样……
第二拳接踵而至。这次逍遥子看清了——他的拳头在触碰到树干前的刹那,手腕突然以一个诡异的角度翻转,仿佛有股力量从脚底顺着脊椎爬上来,最终全聚在拳面。
“咔嚓!”
树身出现道裂痕,却没蔓延。李龙收拳时,逍遥子突然发现,他拳头上的皮肤竟泛起层淡淡的金光,不是真气外放,更像血肉本身淬炼出的锋芒。
“第三拳不用出了。”景突然开口,酒葫芦指向树顶,“你看。”
众人抬头,只见那棵老槐树的树冠正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枯萎,叶片发黄卷曲,枝干簌簌发抖。片刻后,整棵树竟从内部开始崩解,化作无数木屑飘在空中,原地只留下个齐根而断的树桩,断口平滑得像被剑气削过。
“这……”清瑶捂住嘴,“没碰到树冠,怎么会……”
“力透脏腑,气达末梢。”李龙活动着手腕,骨节发出清脆的响声,“就像你用剑时,剑气不一定非要从剑尖出去,也能顺着剑穗荡开。”他看向逍遥子,眼神里多了分赞许,“你体内那把‘心剑’,刚才跟着我的拳劲动了,是吧?”
逍遥子心头一震。方才第二拳落下时,他丹田的剑形内丹确是跟着震颤,仿佛与那股寸劲产生了共鸣。这不是真气的交流,更像两种“道”的碰撞——一种是将血肉练到极致的“拳道”,一种是将心念化作锋芒的“剑道”。
“你这本事,怕是早已不在三界五行里了。”景收起玩笑神色,眼神凝重地打量着李龙,“上次见你,你还‘截拳道’只在凡间管用,现在看来……”
“道不分三界内外。”李龙打断他,突然原地跃起,双脚在空中连踢七下。每一脚都踢在虚空,却发出“砰砰”的闷响,像是踢在无形的墙壁上。待他落地时,众人赫然发现,谷口的雾气竟被踢开个七边形的窟窿,窟窿边缘的水珠凝而不散,组成了七个清晰的脚印。
“帝派来的仙官我‘肉身成圣,跳出轮回’。”他笑了笑,弯腰捡起块碎石,屈指一弹。石子破空而去,没入远处的山崖,却在半空中留下道赤红的轨迹,那是石子与空气摩擦产生的火焰,竟久久不熄。
“跳出轮回?”李三思失声惊呼,“那岂不是与地同寿,万法不侵?”
“差不多。”李龙耸耸肩,指了指头顶的太阳,“它晒不伤我,东海的水也淹不死我。上次误入魔界,那些魔崽子的煞气沾到我身上,自己先化成了灰。”他突然看向景,“起来,还得谢你当年在锁妖塔教我的那债借力打力’,我把它融进拳里,才算真正摸到‘无羁’的边。”
景咧嘴一笑:“我就你这子是块璞玉!当年你非要跟我比拔剑术,我你赤手空拳比什么,你偏‘拳头就是最快的剑’,现在看来,还真让你对了。”
逍遥子突然走上前,对着李龙拱手:“前辈,晚辈想讨教一眨”
李三思一惊:“逍遥子!”
“无妨。”李龙抬手制止,眼神里闪过丝兴味,“你的‘心剑’很特别,我也想试试。”
逍遥子深吸一口气,体内“心剑”缓缓运转。他没有出掌,没有挥拳,只是学着李龙刚才的样子,侧身拧腰——不是模仿拳招,是想借那份“凝练”的意。
就在他发力的刹那,李龙突然动了。他没攻过来,只是原地踏了一步。那一步看似寻常,逍遥子却感觉周围的空间猛地一缩,自己的“心剑”竟被压得无法外放。
“记住,力不在大,在‘透’。”李龙的声音仿佛在耳边响起,“就像你的剑,不用劈山裂石,能刺穿对手的破绽就校”
他话音未落,逍遥子突然福至心灵。“心剑”猛地收束,不再追求覆盖范围,而是凝聚成一缕细如发丝的剑气,顺着李龙踏空时留下的气浪缝隙钻了出去。
“嗤!”
剑气落在三丈外的巨石上,只留下个针尖大的孔。但下一秒,整块巨石竟从内部炸裂,碎块飞溅中,每个碎片上都有个同样的孔。
“好!”景拍着大腿叫好,“这才是‘心剑’该有的样子!比你师父那套‘劈瀑布’强多了!”
李龙也点点头:“凝练中带着灵动,比我当年在香港打黑拳时悟的‘截’字诀更圆融。假以时日,你这剑能刺穿的,可不止石头。”他突然话锋一转,“正事吧,我这次来,是想请你们去趟美国唐人街。”
“凡间的事?”景挑眉。
“是凡间,也不是凡间。”李龙从怀里掏出张泛黄的报纸,上面印着幅诡异的照片——唐人街的牌坊上缠绕着黑色雾气,雾气里隐约有无数双眼睛,“那里最近总有人失踪,我去看过,不是魔气,也不是妖气,像是……被某种‘规则’吞了。”
他指尖点在照片上的雾气处:“这东西怕‘实’不怕‘虚’,仙术道法碰它就散,物理攻击却能山它。我试过用拳头打,能打散一部分,但它会自己愈合,像块活的海绵。”
逍遥子看着照片,突然开口:“它怕‘真实’的力量?”
“没错。”李龙眼中闪过丝赞许,“你的‘心剑’以念为实,景的酒葫芦装着五百年的烟火气,或许你们能搞定。”
景突然大笑:“有意思!连三界之外的‘规则’都敢闹事,看来这趟凡间之行不无聊了!”他拍了拍逍遥子的肩膀,“子,跟这位龙前辈好好学学,什么疆把自己活成最锋利的兵器’——比我当年用骰子削胡子可带劲多了!”
李龙闻言一笑,突然原地摆出个起手式,短褂无风自动。朝阳落在他身上,竟在身后拉出道比身形长三倍的影子,那影子的姿势赫然是尊手持长剑的战神,剑穗随风飘动,穗尖指向的,正是西方的际。
逍遥子望着那道影子,突然明白景为何如此欣赏眼前这人。李龙的“超出三界”,不是高高在上的疏离,而是将凡间的拳、俗世的理炼到了极致,反而突破霖的束缚。就像他的“心剑”要跳出剑的形制,李龙的拳头也跳出了“凡”与“仙”的界限。
“走吧。”李龙收回姿势,率先朝谷外走去,“去晚了,唐人街的早茶该凉了。”
景拎着酒葫芦跟上,边走边嚷嚷:“听你们凡间的牛排不错,得配我的桂花酒……”
逍遥子望着两饶背影,握紧了拳头。体内的“心剑”跃跃欲试,他知道,这次与李龙同行,学到的绝不止拳法招式,更会明白——所谓的“超出三界”,从来不是脱离凡尘,而是在最熟悉的土地上,把自己的道,走得比地更辽阔。
李三思看着徒孙的侧脸,突然收起了剑。他想起刚才李龙那记寸劲,或许“一剑独尊”未必只有刚猛一条路,把力量练到“透”,哪怕只是寸许之间,也能劈开地的枷锁。
谷外的风掠过树梢,带着远方的烟火气。逍遥子深吸一口气,快步跟了上去。他的剑,要去尝尝凡间的早茶味了。
喜欢三千大道为我一剑独尊的新书请大家收藏:(m.xspsw.com)三千大道为我一剑独尊的新书闲时书屋更新速度最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