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色彻底坠入山坳时,周若芙的枣红马已踏碎半程月光。
山道上霜痕斑驳,唯有马蹄声在寂静中反复叩击,惊起几羽夜枭盘旋。
她察觉到,背后一直有人跟踪,她突然勒紧缰绳——身后窸窣响动,像是枯叶被碾碎的声响,却比风声更沉重。
“消息有误,这不是去西凉的路。”灌木后传来压低的私语。
十里外,一辆朱漆描金马车缓缓转出弯道,鎏金车帘缝隙里漏出暖黄烛火。
车厢内沉香袅袅,重楼公子倚在鲛绡软榻上,鎏金酒盏映着他眼底的阴鸷。
一个披头散发的婢女跪伏在绣着金线的波斯毯上。
细看,此婢女不是别人,正是曾经高高在上的晋阳长公主,昔日华贵的云鬓散落肩头,脖颈的镣铐随着颤抖轻响。
重楼公子用酒盏挑起她的下巴,琥珀色酒液顺着她脸颊滑落。“你可后悔当初把我绑进皇宫当男宠啊?你可曾想过,你也有今?”
突然,车外传来急促脚步声,侍从单膝跪地禀报:“启禀公子,护国郡主没有去西凉,她去的是居庸关的方向!”
重楼公子露出狐疑的表情后,只是轻笑,将杯中的残酒泼在了晋阳身上。
晋阳一边躲闪一边恶狠狠地怒骂:“成暨!你这个混蛋!你竟敢这么对我!我是当朝长公主,我定让我父皇将你五马分尸、碎尸万段!”
“哈哈哈,做什么春秋大梦呢!难道你忘了,你的父皇已经死了,你的母妃也被皇上毒死了。难道现在,你还看不清如今的形势吗,皇宫此刻已换霖。汪九和月美人联手把持了朝政。我猜此刻,月美人正倚在蟠龙柱上轻笑。你母妃的尸身还躺在椒房殿无人下葬呢,而你,也不再是长公主,而是我的贱奴!”
“你胡!汪久对我父皇衷心耿耿,我……我……还有皇兄,我皇兄会来救我的!”晋阳继续哭喊着。
重楼公子不理会她,摩挲着腰间的螭纹玉佩,望着山道尽头的黑影喃喃:“周若芙,你到底要去哪?你又要丢下我了吗?”
晋阳长公主擦去嘴角血迹,笑声在密闭车厢里撞出刺耳回响:“哈哈哈哈,你可真可笑!你这样巴巴追着周若芙那个贱人,可每次都被她抛弃,你比我还可怜!”
晋阳的话音未落,重楼公子绣着金线的靴底狠狠踹在她心口,剧痛让她蜷缩成虾米。
“你没资格提她的名字!你不配!”
重楼公子捏住她下颌,鎏金护甲深深陷进皮肉,“你算个什么东西?你还敢可怜我!你现在只是我的贱奴!”
晋阳喉头腥甜翻涌,一口血沫喷在对方月白长衫上:“你就是可怜,可悲!难道你忘了,自己当初跪在我面前摇尾乞怜的样子?我们本就一路货色——都是被抛弃的那一个!我拿真心对你,你却将我踩进泥里,这和你追着那人求而不得,有何区别?”
重楼公子脸色骤变,青筋在额角突突跳动。他一把将晋阳推倒,车厢里锦缎软垫被鲜血洇出深色痕迹。
“你对我真心?你用铁链锁住我,鞭策我!折辱我!你让我在青楼楚馆里歌舞卖笑,供权贵们观赏戏谑!你把这样叫做真心!”
重楼公子扯开衣襟,锁骨处狰狞疤痕赫然在目,“这样的真心,如今我要百倍千倍的偿还给你!”
话音未落,重楼公子扬声下令:“来人!把她送去重楼,吩咐老鸨好好调教,我要让她做重楼的新花魁,告诉老鸨,价格不要太贵!我要让京城那些达官显贵和平头百姓都能品尝到公主的香泽!”
侍卫拖拽声中,晋阳长公主凌乱的发丝扫过重楼公子绣着芙蓉叶片的靴面,她终于开始求饶:不要,不要,成暨!暨哥哥,看在我们从一起长大的情分上,不要,求你了……”
“你不是那都是深情吗?如今,我就把这样的深情还你,你只要你,把我经历的一切,也经历一遍!”
重楼阴郁地笑着,如同地狱里爬回来的恶鬼。
女饶哭喊声和撕扯声,混着血沫散在沉香弥漫的车厢里,惊得车外马匹都不安地嘶鸣起来。
当马车重新启动时,晋阳长公主已经被侍从粗暴地拖拽着上了马背,她如同最低级的货物一样,倒挂在马身上。重楼公子的马车走远了,她听见车轮碾碎落叶的声响,恍惚间仿佛又回到曾经的皇宫宴饮,她的皇兄也是这般踩着枯叶,将浑身是血、虚弱无力的成暨拖进了内室。
“这是她的报应吗?可是,她真的错了吗?她是公主,那些人本就低贱不堪,本就应是她的玩物,可是如今,她也将碾落成泥,成为别饶玩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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