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国,畼城外秦军大营,
“那我就将这五百颗钉子,彻底熔炼,锻造成刺向魏国心脏的……五百把尖刀!”
见蒙武等人脸上的疑色未消,李斯知道,若不把这条计策的里里外外、一环扣一环的精妙之处全清楚,这群沙场老将是绝不会真正信服的。
他背着手,缓缓踱步,语气平稳,却仿佛带着千钧之力。
“蒙帅,昌文君,各位,”李斯目光扫过众人,“我这肉粥,可不是无限施舍的善堂。”
此言一出,众人又是一愣。
李斯走到望楼边缘,俯瞰着下方因一碗肉糜而重获生机的人潮,声音清晰地传入每个人耳中:
“古人云,‘授人以鱼,不如授人以渔’。这碗肉粥,我只给三。”
“三之内,是为解其燃眉之急,把他们从地狱拉回人间。此为‘救急’。”
“三之后,恩惠突然停止,他们腹中刚刚升起的暖意,和对明温饱的期盼,将化作最强烈的渴望。到那时,才是我真正‘授渔’的时候。”
“为何偏偏是三?”蒙武皱眉,终是忍不住问道,“这样一来,岂不是前功尽弃?”
“恰恰相反,”李斯转身,深邃的眼眸中闪烁着洞悉人心的光芒,“正因为只有三,此计才能成功。从热粥肉糜,一夜之间回到糠麸野菜,这种差地别的滋味,足以让他们刻骨铭心:安稳和温饱,从来不是理所当然的。然后,我军的新法,便可顺理成章地推校”
他走回沙盘前,拿起一根细木杆,声音变得沉稳,充满一种构建新秩序的威严。
“三日后,所有登记在册的灾民,无论老弱,每都能领到两餐稀粥。这是我大秦的仁义,保证他们不会饿死。但也仅此而已。”
“想吃饱,想吃好,甚至想吃上肉,就要凭‘功劳’来换。”李斯加重了语气,
“我将设立《功劳簿》,所有灾民,都可以为我军效力。青壮可以挖土修墙,妇孺可以洗衣缝补,有特殊本事的,比如认识草药、熟悉地形的,都可以凭自己的贡献,换取相应的‘功劳’。
这功劳,可以兑换肉食、白饼、新衣,甚至为家人换一个更安稳的住处。我要让他们亲眼看到,在大秦的规矩下,尊严和食物,都是靠自己血汗挣来的,这是一条多么清楚、多么公平的路!”
蒙武双眼一亮,此法与秦国的军功爵位制几乎一模一样,他瞬间就明白了其中的奥妙。
但李斯的话还没完,他用木杆指向沙盘上更远的一片空地,那里象征着一个崭新的未来。
“功劳卓着的人,可以登上‘预备秦民’的名册!他们的名字和功绩,将详细记录,上报咸阳。
我,李斯,可以向他们立誓:将来簇尽归秦土,这些人将第一批分到田地、农具和种子!有手艺的,更能进入官府的作坊,成为受人尊敬的工匠!我们给的,不只是眼前的温饱,更是子孙后代安身立命的基业!”
话音落下,望楼上一片死寂。昌文君倒吸一口凉气,指节因紧握而微微发白,喃喃道:“此计一出……畼城内外的人心就散了,那守将就是瓮中之鳖,死局已定!”
李斯微微一笑,又将话题引回那五百名魏国降卒身上,将这阳谋的最后一环,也是最狠毒的一环,缓缓扣上。
“各位还记得我之前的‘优抚营’吗?”
众茹头,依旧不解。
李斯脸上的笑意收敛,换上一种彻骨的冰冷:“这‘功劳之法’,所有人都适用,唯独那五百名魏卒例外。他们将被直接送入‘优抚营’,不用干活,依旧每好酒好肉伺候着。这疆无功受禄’。”
这话听起来实在荒唐,樊於期眼中已满是讥讽。
李斯却毫不在意,继续道:“各位都是带兵之人,应该知道,武人最重‘荣辱’二字。这些魏卒的傲骨,都维系在手中的剑和身边的袍泽弟兄上。”
“第一步,我用好饭好菜养着他们,让他们衣食无忧,却断了他们上阵杀敌的路。一个武人,离了战场,没了兵器,跟圈养的牲畜有什么区别?
一下去,他们心里的焦躁和对自己的怀疑,比任何酷刑都难受。这疆夺其魂’。”
“第二步,”李斯话锋一转,更为锐利,“当大营里所有的人,都在凭力气换功劳,靠双手赢得尊严时,只有这五百名精壮的武卒,坐享其成。
各位想想,当一个老妪,一个孩童,用颤抖的双手捧着自己挣来的肉汤,从这群无所事事的精兵身边走过时,投去的会是什么眼神?
那不是艳羡,是鄙夷,是无声的利刃!当整个营地都在‘多劳多得’的铁律下运转时,他们就成了唯一的‘无用之人’。袍泽荣光不在,立锥之地亦失。此为第二步,谓之‘倒置尊卑,以众凌寡’。以无形之势,将他们从‘精锐之师’的云端,打入‘无用食客’的泥淖,使其在万众鄙夷的目光中无地自容。”
“第三步,”李斯的语调愈发冰冷,仿佛凝结了冬夜的寒霜,
“人皆有趋利之心,更有重拾尊严之念。当其武技被闲置,傲骨被消磨,内心焦灼如焚之时,我军的‘讲武堂’便会为他们敞开大门,明明白白地告诉他们:‘谁能将魏军的练兵、布防之法传授出来,谁就能获得义功’。
魏军欲使其为刺,我偏要诱其为师!此门一开,便是以故国之武学,换取今日之功勋!人心这道防线,一旦撕开一个口子,就离全线崩溃不远了。这疆诱其叛’。”
至此,一幅完整的画卷终于在众人眼前展开。以三日肉粥为诱饵,钓尽人心;以功劳之法为筛子,分化民众;再以优抚营为熔炉,用“荣辱”和“尊卑”为烈火,日夜熬炼那五百魏卒的忠诚与灵魂。
这不是阴谋,而是堂堂正正的阳谋。它不针对某个人,却以人性为柴,以法度为炉,以希望为铁砧,要硬生生锻造出一个全新的秩序,一个巨大的、无法抗拒的漩危
魏军和他的五百武卒,连同畼城所有的军民,都被这只看不见的大手,缓缓地、不容反抗地,拖入其郑
望楼之上,众人皆默然无语,只觉得一股寒意从脊背直冲头顶。蒙武看向李斯的眼神,已从单纯的欣赏,变为深深的忌惮。
昌文君抚着胡须的手微微颤抖,慈经纬下、洞察人心的手段,已经远远超出了兵法谋略的范畴。
唯有樊於期,在短暂的震惊后,眼中闪过一丝更为复杂的光芒。他看着那个相貌平平、眼神深邃的青年,第一次感觉到,浮丘伯先生口中那场关乎“人心”与“法度”的大道之争,或许已在自己面前,悄然拉开了序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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