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玉仿佛被人施了定身术一般，低下头来，陷入了短暂的沉默。
茯欢不愿意这个话题就此结束，追问道：“你他们缺一不可，那你呢？你不在这六星之中？”
青玉迟迟没有动静，良久，他浑身像是被抽走了力气，整个人都显得颓废了许多：“欢儿，孤不是你的命定之人，能求得与你一世姻缘，孤已经知足了。”
茯欢心脏狠狠一抽，脚底不受控制地踉跄了一下，她的双手握成了拳，眸中带着血丝：“所以，你所做的这一切，只是为了亲手将我推到他们的身边？”
“你从来都没有考虑过你自己吗？”
青玉沉痛地闭上双眼，他看到她这样的目光会忍不住想要逃离，旋即睁开，眼底又回归了一片清寂：“欢儿，只要你能活着，只要你能平安，孤的一切都不要紧......”
“我不要你这样不求回报的爱！”
茯欢红着眼眶，走上前一步，双手紧紧揪住他胸前的衣襟，头却不由自主地靠在了他的胸膛上，“你可以自私一点的。”
“我想你自私一点。”
感受到身前传来细微的颤抖，青玉缓缓抬起双臂，想要抱住她，下一刻却停留在了半空中，他在犹豫，倘若他的靠近会带来万劫不复的后果，那么是不是从现在开始就该远离她？
为什么是从现在呢，最开始远离她不就好了吗？让她平安顺遂地去过完这一世，让六星辅佐她归位，让她的记忆里不再出现他这个人，这样不就好了吗？
这样，不就是他最希望看到的结果吗？
可为什么心会这样的痛？痛得他喘不过气来，就像一把匕首反复捅着瓣膜，让他领略濒死的痛楚。
她的眉眼与千年前一般无二，美丽而又精致，像是神只一笔一画悉心勾勒出的杰作，她离得那样近，他一低头就能吻到她的唇，从她身上传来的温度，是那样的温暖，他甚至能感受到肌肤之下的血液该有多么的滚烫鲜活，这一切都给他一种错觉，一种他们从未分离的错觉。
脑海中忽地闪现一个画面。
“青玉，我动了凡心，你可知为何？”
一滴泪从他的眼眶滑落，落到了她的眼角上，化作了她流下的泪。
青玉的双臂终究紧紧拥抱住挚爱之人，他想一直这样抱下去，永远都不再松开，“欢儿，倘若道不允许我们在一块，我们该当如何？”
茯欢踮起脚来，额头紧贴上他的，双手松开衣襟的褶皱，逐渐上移，手心捧住了他的面庞，“那就与它争个胜负，什么道宠儿，什么六星伴月，通通都不重要，我只要我认定之人。”
青玉嗓音颤抖：“孤是你认定之人吗？”
茯欢笑着：“是，你一直都是。”
从前没有变过，以后也不会改变。
她从来都不是一个矫情的人，喜欢就是喜欢，爱上了就是爱上了，人若不能随心而活，那还有什么意义？
青玉又将头埋得更深了几分，有些委屈地道：“那日在月老庙，是月老不肯为我们牵线，孤看到了欢儿写的木牌，可是孤挂不上去。”
茯欢想起那一日在人群之中，青玉笑得像个吃到糖的孩子一样，可下一秒，他却猛地喷出一口血，鲜红的颜色刺伤了她的眼眶，待她要去追寻时，他却已经消失不见了。
原来是他动用了内力，才把木牌挂了上去，同时也遭到了反噬。
“我记得你的木牌还没有题字。”茯欢抬起眸子看向了他。
青玉轻笑一声，掌心里赫然出现了一枚木牌，上面写了一句诗：“生为同室亲，死为同穴尘。”
茯欢拿起木牌把玩着，眼珠子滴溜一转，手指戳了戳他的胸口：“我没收了。”
青玉自然是顺着她的，目光随意地扫了一眼四周，哪怕心中万分不舍，仍旧开口道：“欢儿，他还在等你。”
茯欢神色僵住了几秒，她抿了一下唇，又松动开来：“你当初为何会把长魂玉珏交到他的手中？”
长魂玉珏里封印了她的记忆，这么重要的东西青玉没有交给南蔓倾，反而留给了怀秋。
青玉那双金色的瞳仁里，仿佛镌刻进了无数绚丽多啄风景，闪烁着动饶光芒，“解铃还须系铃人，他的选择，关乎你能不能找回这段记忆。”
“但就像欢儿的，没有人有资格去掌控你的记忆，这何尝不是一个对他的考验，他若真的在乎你，自然会尊重你的决定。”
怀秋的选择是把长魂玉珏交回了她的手中，他与青玉一样，都把她的想法放在第一位。
“关于我魂魄残缺这一件事，他知道吗？”
青玉微点了一下头：“他知道。”
“欢儿，他比孤还要更早遇见你。”
茯欢心中大赫，眼里充满了震惊之色，前世记忆中那栽满玉兰花的院子与怀瑾阁重合到了一起，偌大的院子里只栽了玉兰这一种花，花朵同样的常开不败。
此间种种迹象都表明玉兰是她与怀秋之间唯一的纽带。
她想要往深处去想，却始终一无所获。
青玉未作一语，只是静静地凝望着她，任由她的思绪飘远，她身边的男人中，他较为满意的也只有东陵怀秋这一人。
千年前的一场大火烧光了浮光筑所有的一切，唯独留下了一株玉兰，玉兰的枝干一片漆黑，树心已被烧毁，裂开的地方却流淌出了鲜红的血。
“青玉，我的另外一段记忆究竟在何处？”茯欢并不喜欢这种云里雾里的感觉，哪怕她可以主动问青玉关于怀秋的事，但远没有自己亲自记起那样的刻骨铭心。
她想既然自己的记忆可以被封印在长魂玉珏里，那么前世的也应当被封印在了某个物什身上。
青玉叹息了一声：“欢儿，你的法器还埋藏于这世间中的某一个地方，待你找到它以后，就可以得到你想要的答案。”
“不论是关于孤的，还是关于他的，全都完整地保留在你的法器里。”
青玉了解她的心思，有些事情比起听到的，亲眼所见或许会变得更不一样，毕竟旁听者和亲历者是两种身份。
有一些话不适合由他来讲，关于他自己的呢，又不知道该如何去讲。
“我的法器？”茯欢皱起眉来。
青玉抬手抚平了她眉间的山，笑道：“你听过的，叫袇湦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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