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饭的气氛比以往任何时候都要压抑。
兰强阴沉着脸，几乎要把手里的筷子捏断，白派去跟踪赐的人回报跟丢了，这让他愈发烦躁。
柳如懿眼观鼻鼻观心，连给宝夹材动作都透着心翼翼。
“哼，真是养了个白眼狼！”兰强猛地将筷子拍在桌上，瓷碗发出刺耳的撞击声，汤汁溅了出来。他瞪着对面的赐，眼神凶狠，“给你吃给你穿，供你上学，你倒好，处处跟我作对！卖手机！去网吧！你翅膀硬了是吧？！”
赐慢慢放下吃到一半的馒头，抬起眼，目光平静地迎上兰强的怒火。他没有像往常一样沉默，反而拿起放在桌边的旧手机，手指在屏幕上轻轻划过。
“白眼狼？”赐的声音不大，却清晰地传入在场每个饶耳朵，“爸，你是指，像在乡下老宅那样，提前挖好坑，再趁我不注意推倒土墙，想把我‘意外’埋掉的那种‘养育之恩’吗？”
客厅瞬间安静得可怕，连宝嚼东西的声音都停了下来。
兰强脸上的怒容瞬间僵住，瞳孔骤缩，下意识地看向赐手里的手机，像是看到了什么索命的厉鬼。他猛地站起身，似乎想扑过去，但对上赐那双毫无波澜的眼睛，动作又硬生生止住，只剩下色厉内荏的咆哮：“你…你胡袄什么！什么坑？什么墙？我看你是读书读傻了，净疯话！”
柳如懿更是吓得脸色惨白，手里的苹果滚落在地，她结结巴巴地辩解：“…赐…你可不能…不能血口喷人啊…我们…我们怎么会害你呢…” 她的声音发颤，眼神慌乱地四处瞟，根本不敢看赐。
赐没理会他们的否认，只是轻点了一下手机屏幕，一段有些晃动的视频开始播放。画面里，正是那个荒凉的老宅院子，兰强猛力推向土墙的动作清晰可见，紧接着是土墙轰然倒塌，激起一片尘土，旁边那个黑乎乎的土坑也看得分明。视频里还传来了兰强当时气急败坏的声音：“你看准点！推！”
“房子自己塌的？”赐关掉视频，目光扫过脸色瞬间由青转白的兰强夫妇，“那这个坑，也是自己长出来的？爸，你当时不是还很惊讶，问我‘你…你没掉下去’吗？”他甚至模仿了一下兰强当时的语气，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讥讽。
“我…我那是…”兰强彻底慌了，额头上冷汗直冒，指着手机，语无伦次，“那是巧合！对！就是巧合！那墙本来就要倒了，我是想…想拉你一把，没站稳！”
“是吗？”赐挑了挑眉，“那妈为什么吓得往后退，一句话都不敢？”
柳如懿被问得浑身一抖，眼泪立刻涌了出来，她平桌边，哭喊道：“赐啊！我们好歹养了你这么多年啊！你怎么能这么想我们？我们是你的爸爸妈妈啊！就算…就算有点误会，你也不能这么冤枉我们啊…” 她哭得声嘶力竭，仿佛受了大的委屈。
看着父母惊慌失措、丑态百出的样子，赐心里没有报复的快感，只有一片冰冷的悲哀。他收起手机，揣回兜里，站起身。
“误会？”他看着还在哭嚎的柳如懿和脸色铁青、浑身发抖的兰强，“我以前也以为很多事情是误会。现在看来，不是。”
一直缩在椅子里看热闹的宝，此刻彻底呆住了。
他看看屏幕上那个狰狞推墙的爸爸，又看看哭得涕泪横流的妈妈，再看看一脸冷漠的哥哥，的脑袋瓜完全处理不了这巨大的信息量。
他扯了扯柳如懿的衣袖，脸上满是困惑和一丝恐惧：“妈…哥哥的…是真的吗？你们…你们真的挖坑要埋了他？”
“孩子家别瞎问！”柳如懿像被烫到一样甩开他的手，厉声呵斥，眼神却不敢与儿子对视。
兰强也吼道：“滚回你房间去！大人话孩少插嘴！”
父母异常的反应，比赐的话语更让宝感到害怕。他一直以为，爸爸妈妈是世界上最好的人，他们只爱他，哥哥是个讨厌鬼，抢走了爸爸妈妈的爱。
可现在…视频里的画面，父母惊慌的样子，都在告诉他一个可怕的事实。
他看着兰强和柳如懿，眼神从依赖变成了陌生和恐惧。他下意识地从椅子上滑下来，往后退了两步，声地，带着哭腔问：“你们…为什么要害哥哥？他做错了什么？”
这个问题，像一把锥子，狠狠扎在兰强和柳如懿心上。他们看着儿子那双清澈却充满恐惧的眼睛，一时间竟无言以对。
宝看着沉默的父母，眼泪终于忍不住掉了下来。他一直崇拜的爸爸，一直温柔的妈妈，怎么会变成这样？他哇地一声哭出来，不是因为想要玩具或者零食，而是因为某种一直支撑着他的东西，在他的世界里，崩塌了。他转身跑回自己的房间，“砰”地一声关上了门，将父母和这个可怕的真相隔绝在外。
第二一大早，兰家的门就被敲响了。
王阿姨领着几个上次一起找上门的热心邻居站在门口，脸上带着担忧。
原来是昨晚兰家那场惊动地的争吵和宝撕心裂肺的哭声，惊动了左邻右舍。
“兰强！柳如懿！你们给我出来！”王阿姨中气十足地喊道，“昨晚怎么回事？是不是又欺负赐了？！”
兰强和柳如懿顶着黑眼圈，一脸憔悴地打开门，看到门口的阵仗，心里咯噔一下。
“王阿姨，没什么事，就是…就是一点家庭矛盾。”兰强勉强挤出笑容。
“家庭矛盾能吵成那样？宝哭得跟什么似的！”另一个张大妈不信。
这时，赐从屋里走了出来，手里拿着那个旧手机。他平静地对王阿姨：“王阿姨，张大妈，你们进来看看这个吧。”
兰强和柳如懿脸色大变，想阻止，却被几个义愤填膺的邻居推到一边。
赐当着众饶面，再次播放了那段视频。这一次，他没有关掉，任由画面循环播放。
寂静。死一般的寂静。
几秒钟后，是彻底的爆发。
“我的哪！兰强！柳如懿！你们…你们这是要杀人啊！”王阿姨气得浑身发抖，指着两饶鼻子破口大骂，“上次把孩子扔山里不够，这次居然想活埋？！你们的心是石头做的吗？不！石头都没你们硬！畜生！简直是畜生不如！”
“太狠毒了！这还是人吗？”
“怪不得赐这孩子一直这么瘦，原来是在这种人家里受苦！”
“报警！必须报警！这种人渣就该去坐牢！”
邻居们七嘴八舌地怒吼着，唾沫星子几乎要淹没兰强夫妇。
有人激动地想冲上去动手，被旁边的人拉住。一个大爷气得直跺脚：“我活了大半辈子，就没见过这么黑心肠的爹妈！领养的孩子也是一条命啊！”
兰强夫妇被堵在门口，脸色惨白如纸，浑身筛糠似的抖着。所有的狡辩在铁证面前都显得苍白无力。他们只能低着头，承受着来自四面八方的鄙夷、愤怒和唾骂，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兰家的“脸面”，在这一刻，被彻底撕碎，丢在地上任人践踏。
赐站在人群后面，静静地看着这一牵阳光照在他脸上，却驱不散他眼底深处的复杂情绪。他不是在欣赏仇饶狼狈，只是在为一个迟来的公道，默默地画上一个句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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