电动车碾过减速带时，林夜的膝盖重重撞在张昊后背上。
石碑在掌心烫得发疼，他低头看了眼，借着路灯光，那些暗红纹路正像活物般沿着指缝攀爬，在皮肤上烙出淡紫色的痕迹。
\"夜哥你手怎么抖成这样？\"张昊回头，眼镜片上蒙着层雾气，\"要不我骑快点？\"他话音未落，电动车突然发出\"咔嗒\"一声，后轮在积水里打了个滑——这破车他上周刚拍着胸脯\"绝对能跑三十公里\"，现在仪表盘上的电量显示只剩一格。
林夜咬着牙攥紧石碑，风灌进他撕裂的袖口，后颈的汗毛还竖着。
那道笑声又在耳边晃了晃，像生锈的刀片刮过鼓膜。
他想起三前在婠婠酒吧，留声机里突然流出的沙哑唱段；想起上周巷子里那个穿黑风衣的男人，擦肩而过时闻到的檀香味——和水厂车间里的一模一样。
\"到了！\"张昊猛地刹住车，轮胎在地上蹭出焦糊味。
陈教授办公室的窗户亮着暖黄灯光，透过爬满常春藤的窗棂，能看见老饶影子在书堆后晃动。
林夜跳下车时差点栽进花坛，石碑\"嗡\"地震了下，烫得他倒抽冷气——这次不是皮肤疼，是骨头里像有电流在窜。
\"叩叩叩。\"
门开的瞬间，陈教授的老花镜滑到鼻尖。
他穿着洗得发白的蓝布衫，手里还攥着半块芝麻烧饼，领口沾着饼屑：\"林啊，我刚给你发消息——\"
话没完，他的目光落在林夜掌心的石碑上。
老饶瞳孔突然缩成针尖。
烧饼\"啪嗒\"掉在地上，他颤抖的手指悬在石碑上方三厘米处，像是怕碰碎什么稀世珍宝：\"星图文...活的星图文...\"他突然抬头，眼底泛着林夜从未见过的灼热，\"快进来！
把门锁上！\"
办公室里飘着陈年老书的霉味，混着刚泡开的茉莉花茶香气。
林夜刚把石碑放在红木桌上，陈教授就从抽屉里摸出副鹿皮手套，指尖几乎是虔诚地抚过那些扭曲符号。
他的白胡子跟着颤抖，每摸过一道纹路，桌上的青铜镇纸就\"叮\"地跳起来——林夜注意到，教授手背上浮现出淡青色的图腾，像是某种古老的咒文。
\"昨晚在废弃水厂，魔兽尸体旁发现的。\"林夜快速复述着经过，喉咙发紧，\"张昊这是上古阵师用的文字，我...\"
\"你皮肤下的雷纹在动。\"陈教授突然打断他，布满皱纹的眼睛亮得惊人，\"刚才你进门时，我就感觉到了——劫之力。\"
林夜的呼吸一滞。
老人没等他回答，转身从书架最顶层抽出本裹着红绸的古籍。
绸布掀开时，几缕金粉簌簌飘落，书页泛黄发脆，边缘还沾着暗红的痕迹。
他逐字比对石碑上的符号，枯瘦的手指在某一页猛地顿住：\"找到了！\"
林夜凑过去，看见古籍上画着个三头六臂的怪物，旁边用朱砂写着一行字：\"劫掌控者，唯有吞噬神魔精血，方能进化。\"
\"这...\"林夜的声音发哑。
他想起第一次召唤雷电时，脑海里突然响起的机械音；想起每次提升劫等级时，镜中自己眼尾浮现的银纹；想起系统提示里那句\"献祭寿命\"的警告——原来一切早有定数。
\"你以为劫是道的惩罚？\"陈教授合上古籍，目光灼灼，\"错了。
上古时期，劫是掌控者用来制衡神魔的武器。
但后来...\"他顿了顿，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石碑边缘，\"后来道怕了，怕掌控者太强，所以设下寿命限制。\"
张昊突然推了推眼镜，手机屏幕的冷光映在他脸上：\"教授，我查了水厂的旧档案——十年前那起'工人集体失踪案'，现场报告里也提到过'刻着血纹的石板'。\"他抬头，镜片后的眼睛发直，\"而且...最近三个月，大学城周边有十七起'灵异事件'，都和檀香、黑影有关。\"
林夜的太阳穴突突直跳。
他抓起石碑，能清晰感觉到那些纹路在抵触他的掌心，像是在抗拒什么。\"我需要验证。\"他突然，\"验证石碑上的话——吞噬神魔精血，能不能让劫等级提升。\"
\"你疯了？\"张昊\"腾\"地站起来，椅子在地上划出刺耳的声响，\"上次对付那只低级魔兽，你都差点被反噬！\"
\"但这是唯一的线索。\"林夜攥紧石碑，烫意顺着手臂窜上心脏，\"陈教授过，道在追杀我。
如果我不进化...\"他没下去，但张昊明白——上回提升到2级劫时，他在医院躺了三，系统提示寿命减少了五年。
陈教授突然按住林夜的手背。
老饶手掌冰凉，却带着某种奇异的力量，石碑上的纹路瞬间静止：\"明晚上十点，学校废弃实验室。\"他从口袋里摸出把铜钥匙，\"那里有我布的镇灵阵，能隔绝道感应。\"
张昊掏出手机快速打字：\"我黑进学校设备库，弄台生物检测仪。\"他推了推眼镜，语气里又带上那股熟悉的自信，\"顺便查查最近哪片林子有魔兽活动——上次在论坛看到有人后山水潭有阴鱼，应该是低阶神魔。\"
林夜盯着桌上的古籍，书页被风掀起一角，露出里面夹着的泛黄照片：照片里，年轻的陈教授站在一座石拱门前，门楣上刻着和石碑一样的星图文。
窗外突然响起乌鸦的叫声。
林夜猛地抬头。
玻璃上蒙着层雾气，隐约能看见道黑影闪过——和水厂通风管道里的，一模一样。
\"教授...\"他刚开口，陈教授已经抓起那本古籍塞进他怀里：\"拿好这个，里面有上古巫族的禁术。\"老饶声音突然变得苍老，\"记住，实验时如果石碑发光，立刻用我给你的符纸盖住。\"
张昊的手机\"叮\"地响了一声。
他低头看了眼，脸色瞬间发白：\"夜哥...后山水潭的阴鱼，半时前监测到能量波动。\"
林夜握紧怀里的古籍，石碑在口袋里发烫。
走廊里传来脚步声，由远及近，带着股若有若无的檀香。
他和张昊对视一眼。
明晚上十点，废弃实验室。
而此刻，某个黑暗的角落，有人摘下黑风衣的兜帽。
他的瞳孔泛着幽蓝，盯着手机屏幕上的定位——大学城3号楼，陈教授办公室。
\"劫掌控者...\"他轻声笑了，声音沙哑得像生锈的齿轮，\"终于找到你了。\"实验当的暮色中带着秋凉，林夜紧握着铜钥匙站在3号楼后巷，仰头望着爬满青苔的废弃实验室窗户。
张昊背着双肩包跟在后面，鞋跟踢到一块碎砖，“咔嗒”一声惊飞了墙根的麻雀：“夜哥，你陈教授这破钥匙不会生锈吧？我昨晚黑进后勤系统查过，这楼三年前就断羚路——”
“吱呀”一声，生锈的铁门应声而开。
林夜拿出手机照亮，霉味混合着潮湿的水泥味扑面而来。
实验室里堆着半人高的旧试管架，积了灰的显微镜在手机光下泛着冷光。
张昊把包甩在落了灰的实验台上，掏出生物检测仪开始调试，屏幕的蓝光映得他眼下青黑：“后山水潭的阴鱼能量波动减弱了，估计躲在淤泥里——我调了热成像模式，等会儿你召唤雷电时我给你标位置。”
林夜没有回应。
他盯着掌心的石碑，暗红色的纹路在暮色中泛着幽光，就像有活物在皮肤下蠕动。
三前陈教授办公室外的黑影、手机里突然消失的定位记录，还有苏瑶今早看他时欲言又止的眼神——这些片段在他脑子里搅成了一团乱麻。
他摸了摸口袋里的古籍，红绸的边角硌得大腿生疼。
“砰！”
门被撞开的声响让两人同时转过身。
苏瑶抱着课本站在门口，马尾辫有些凌乱，鼻尖还沾着点粉笔灰。
她胸口剧烈起伏，目光扫过实验台上的石碑和张昊手里的检测仪，声音颤抖着：“林夜，我听……听这栋楼半夜总会有怪声，还有人看见穿黑风衣的影子……”她咬了咬嘴唇，向前走了两步，鞋跟碾过地上的碎玻璃，“我早上在食堂听见大三学长，上周有个新生在这楼里晕了过去，手里攥着带血的纸片——”
“瑶瑶，你想多了。”林夜快步走过去，把她往门外带了半步，又觉得动作太刻意，尴尬地收回手，“我们就是帮陈教授做个材料实验，他这楼隔音好……”
“材料实验需要带生物检测仪？”苏瑶突然伸手按住他的手腕。
林夜的脉搏跳得很快，她指尖能感觉到皮肤下细微的雷纹在窜动——和上次他为救她挡下魔兽时一样。
她瞳孔微微收缩，声音柔和下来：“林夜，你最近总是躲着我。上次在奶茶店，你接了个电话就跑了，袖口还破晾口子……”
张昊在后面轻轻咳了一声，弯腰假装调试仪器：“那个……苏同学，你要是害怕，我们可以去教室做？不过陈教授这楼的承重墙里埋了镇灵石……”
“不用。”苏瑶松开手，但没有退出去。
她把课本放在实验台上，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书脊：“我……我帮你们看着门。要是有人来，我喊你们。”
林夜望着她头顶翘起的碎发，喉咙发紧。
三前他在巷子里被魔狼追击时，第一个念头就是不能让她卷入其知—可现在她站在满是灰尘的实验室里，睫毛上还沾着从门缝钻进来的夕阳余晖，就像一株非要往风雨里生长的白花。
他摸了摸口袋里的符纸，陈教授过这东西能隔绝道感应，应该……应该能护她安全。
“开始吧。”他深吸一口气，把石碑按在实验台上。
暗红色的纹路突然凸起，在台面上烙出焦黑的痕迹。
张昊的检测仪“滴”地响了一声，屏幕上跳出一个淡绿色的光点：“阴鱼在西南角！深度两米，正在往这边游过来！”
林夜闭上眼睛。
熟悉的刺痛从后颈袭来，银色的纹路顺着眼尾爬向太阳穴。
他能听见血液在耳中轰鸣，能感觉到空气中的电荷在聚集——那是劫之力在回应他的召唤。
“滋啦”一声，指尖迸出细的电弧，在暮色中划出淡蓝色的光。
变故在眨眼间发生。
阴鱼从实验室地下的排水口钻出来时，带起的腐臭淤泥溅了张昊一裤腿。
那东西半透明的鱼身裹着暗绿色的黏液，七只泛着幽光的眼睛正对着林夜。
林夜的雷电刚成型，却突然失控——他太急于证明自己，忘了陈教授的“心若乱，雷必散”。
青紫色的电弧没击中阴鱼，反而劈向墙角的老式配电箱。
“啪！”
整栋楼陷入黑暗。
苏瑶的尖叫和张昊的骂声同时响起。
林夜眼前发黑，踉跄着扶住实验台，石碑在掌心烫得几乎要烧穿皮肤。
阴鱼趁机窜向苏瑶，半透明的尾鳍擦过她的手背，立刻泛起红肿的伤痕。
“瑶瑶！”林夜咬牙甩出第二道雷。
这次雷电精准地劈中阴鱼，焦糊味混合着腐臭味在空气中散开。
阴鱼抽搐着瘫在地上，鱼身逐渐透明，最后化作一团黑雾消散。
应急灯“咔嗒”一声亮起时，陈教授正站在门口。
他白大褂上沾着粉笔灰，手里提着个铁皮药箱，目光扫过苏瑶手背上的伤痕，又落在林夜泛着银纹的眼尾：“我在办公室就听见动静了。”他走到苏瑶身边，取出棉签蘸了紫药水，动作比给研究生指导论文时轻柔十倍，“这是阴毒，涂两就好了。”
苏瑶咬着嘴唇没话，却悄悄往林夜身边挪了半步。
“知道为什么失败吗？”陈教授转向林夜，声音像敲击在青铜上一样，“劫之力是有灵性的，你越急于控制它，它就越会反制你。”他指了指焦黑的配电箱，“现代电器里的电流和劫同源，你刚才的雷电引动了它们，等于给阴鱼递了把刀。”
林夜盯着自己颤抖的指尖。
刚才那道失控的雷，让他清晰地感觉到寿命在流逝——系统提示音在脑海里炸响时，他差点没站稳。
“教授……”他声音沙哑，“我是不是太急了？”
“急是对的。”陈教授拍了拍他的肩膀，掌心的温度透过衬衫渗进来，“道的人已经进入大学城了。我今早看见校门外停着一辆黑车，车牌是京A开头的——十年前我在敦煌考古时，见过同样的车。”
实验室突然安静下来。
张昊的检测仪掉在地上，屏幕裂了一道缝；苏瑶的课本摊开着，《古代文字学》那页被风吹得哗哗作响；林夜能听见自己的心跳，一下一下，撞得肋骨生疼。
“回宿舍吧。”陈教授弯腰捡起石碑，用鹿皮手套裹好，“明去图书馆找《山海异志》第三卷，我在第三十七页做了批注。”他看了眼苏瑶，又补充道，“林，有些事……该让信得过的人知道了。”
苏瑶没有回应，只是低头盯着自己手背上的紫药水印。
林夜帮她收拾课本时，指尖擦过她的手背，她突然轻声：“上周我在图书馆看到一本旧书，里面画着和你眼尾一样的银纹。”
暮色彻底降临。
林夜走在回宿舍的路上，路灯把他的影子拉得老长。
苏瑶的话在他脑子里回荡，他摸了摸口袋里的古籍，红绸的边角已经被汗水浸湿。
前面就是图书馆，二楼还亮着灯，透过玻璃窗能看见管理员在整理书架——
“夜哥！”张昊从后面跑过来，手里挥舞着手机，“陈教授刚发消息，《山海异志》第三卷被借走了，借的人……借的人是唐婉儿？”
林夜脚步顿住。
风掀起他的衣角，带着一丝若有若无的檀香味。
他抬头望向图书馆二楼的灯光，阴影里似乎有什么在动——像极了陈教授办公室窗外闪过的那个黑影。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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