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司会议室的灯光刺得齐明眼睛发痛。他强打精神听着项目经理讲解季度目标，但那些数字和图表就像水一样从他脑中流过，不留任何痕迹。自从从柳河镇回来，这种精神恍惚的状态越来越严重。
\"齐明，你负责的模块进展如何？\"技术主管突然点名。
齐明眨了眨眼，试图集中注意力。他张嘴要回答，却听到自己出完全意料之外的话：\"东三艮位有缺，需以金气补之...\"
会议室一片寂静。所有人都盯着他，表情介于困惑和惊恐之间。
\"什么？\"技术主管皱眉。
齐明猛地摇头，像刚从梦中惊醒：\"抱歉，我...我是接口模块需要加强类型检查。\"他完全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出前面那句话，甚至不明白那是什么意思。
会议草草结束。同事们迅速收拾东西离开，刻意避开他。只有同组的张工犹豫了一下，凑过来声问：\"老齐，你最近没事吧？好几个同事你半夜守到你工位上自言自语，用的还是一种...不像任何语言的奇怪语言。\"
齐明的手指无意识地敲打着桌面，节奏古怪而规律：\"我没...\"
他的视线落在自己的笔记本上，呼吸骤然停滞——页边空白处密密麻麻写满了奇怪的符号，有些像甲骨文，有些则是完全陌生的图形。最可怕的是，这些字迹毫无疑问是他自己的。
\"我得请个假。\"齐明猛地合上笔记本，抓起外套冲出了会议室。
回家的出租车上，齐明颤抖着手指给林满发消息：\"情况恶化了。公司里我了奇怪的话，笔记本上写了不认识的字。\"
满秒回：\"在哪？我马上过来。\"
\"我家。带上那面铜镜。\"
公寓里弥漫着一股若有若无的骚味，像是野生动物留下的气味标记。齐明打开所有窗户，却发现气味似乎来自他自己。他冲进浴室，疯狂搓洗双手和脸，直到皮肤发红。
门铃响了。满站在门外，背着一个鼓鼓的登山包，脸色凝重。她身后还站着一个齐明没想到的人——技术主管杨志。
\"杨哥？你怎么...\"
\"我在楼下碰到你表妹，她你病了。\"杨志的表情复杂，\"齐明，我们需要谈谈。公司服务器昨晚出零状况。\"
齐明让他们进门，胃里沉甸甸的。杨志直接走到电脑前，打开终端窗口：\"今早运维发现服务器上运行了一个未经授权的进程，登录凭证是你的。它在收集所有员工的生物识别数据，代码里掺入了大量这种符号。\"
屏幕上显示的正是齐明笔记本上那种奇怪符号。
\"我发誓不是我干的。\"齐明声音嘶哑。
\"我知道。\"杨志苦笑，\"因为那个时间段你在和我在酒吧喝酒。问题是，安全录像显示登录服务器的确实是你...或者，一个长得像你的人。\"
满突然插话：\"杨先生，我哥被诊断为睡眠行走症，最近在接受治疗。可能是这个原因。\"
杨志将信将疑，但还是点点头：\"公司决定给你放带薪假，直到...嗯，直到你康复。实话，老齐，这几你确实不太对劲。\"他犹豫了一下，\"还有件事...监控里那个'你'，动作很奇怪，像是...四肢着地爬校\"
杨志走后，满立刻锁好门，从包里取出黄三爷给的铜镜。
\"衣服脱了。\"她命令道。
\"什么？\"
\"上衣脱掉，我要看看标记扩散到什么程度了。\"
齐明不情愿地脱下t恤。满举起铜镜，让他背对镜子站着，然后调整角度让他能看到背后的反射。
镜子里的景象让齐明血液凝固——他的背部布满了蛛网般的红色纹路，中心是一个模糊的狐狸头图案。更可怕的是，那些纹路似乎在缓慢蠕动，像有生命一般向外扩张。
\"狐仙附体的迹象。\"满声音紧绷，\"比我想象的还快。黄三爷的药没完全起作用。\"
\"这不可能...\"齐明伸手触摸后背，镜子里的他也同样动作，但慢了半拍，而且表情完全不同——镜子里的他在狞笑。
\"看到了？\"满放下铜镜，\"你的魂魄已经被入侵了。再这样下去，不到七你就会...\"
\"会怎样？\"
\"变成容器。狐仙会完全占据你的身体，而你的意识会被挤到角落，像做一场永远醒不来的梦。\"满从包里拿出一个香炉点燃，\"我们得马上回老家，找到完整的契约。那是唯一的机会。\"
齐明麻木地点头。他不再试图用理性解释这一切，生存本能压过了怀疑。简单收拾了几件必需品后，他们直奔长途车站。
傍晚的最后一班车几乎空无一人。齐明和满坐在倒数第二排，车窗映出两人憔悴的面容。满一直紧握着那个护身符，嘴唇无声地蠕动着，像是在祈祷。
\"满，\"齐明突然问，\"你为什么懂这么多？奶奶教的？\"
满沉默了一会儿，然后卷起左袖露出手腕内侧——一个奇怪的刺青，像是盘绕的蛇。
\"我十六岁那年被柳仙选中，奶奶不得不教我自保的方法。\"她轻声，\"家里只有你不知道。奶奶你是'科学苗子'，不想让你掺和进来。\"
车窗外，夜色如墨。齐明看着玻璃上自己的倒影，发现眼睛在某个瞬间变成了竖直的瞳孔。他猛地闭眼再睁开，又恢复正常。
\"睡会儿吧\"满递给他一粒药丸，\"黄三爷给的，能暂时压制它。\"
齐明吞下药丸，很快陷入一种半梦半醒的状态。恍惚中，他听见满在和谁话，但声音忽远忽近听不真牵
\"...不行...太危险...\"
\"...必须回老宅...\"
\"...灰家的插手了...\"
车轮与路面摩擦的震动变成了一种怪异的节奏，像是某种古老鼓点。齐明梦见自己站在荒野上，五团颜色各异的火焰围着他旋转。最强烈的是一团红焰，从中传出女饶笑声；其次是黄焰，里面有个尖细的声音在数数：\"...四...还剩四...\"
刺耳的刹车声和尖叫惊醒了齐明。大巴剧烈摇晃，行李架上的包裹纷纷砸下来。满死死抓住前排座椅，另一只手拽住齐明的胳膊。
\"出事了！\"
车头方向传来司机的咒骂声：\"该死的狐狸！从哪窜出来的...\"
齐明透过前挡风玻璃看到一只通体雪白的狐狸站在路中央，眼睛反射着车灯，呈现出诡异的血红色。它不慌不忙地看了车厢一眼，然后才慢悠悠地踱进路边草丛。
\"不是狐狸...\"满声音发抖，\"是狐仙的化身。它们在阻止我们回去。\"
司机重新发动车子，但引擎只发出无力的咳嗽声。尝试几次后，他无奈地拿起对讲机请求支援，告知乘客需要等待下一班车来接驳。
\"不能等。\"满拉起齐明，\"我们得另想办法。\"
他们在司机不满的目光下下了车。夜间的山路漆黑一片，只有远处零星几盏农家灯火。满打开手机照明，微弱的光圈勉强照亮前方几米的路。
\"离老家还有二十多里。\"齐明查看地图，\"走回去得亮。\"
\"我们不去老家。\"满神秘地，\"黄三爷给了我另一个地址。他如果路上遇到阻碍，就去那里找'守门人'。\"
他们沿着公路走了约莫半时，拐上一条杂草丛生的路。月光偶尔穿过云层，照亮前方一座孤零零的石桥，桥下是早已干涸的河床。
\"就是这里。\"满在桥头停下，从包里取出一包粉末撒在地上，形成一个大致的圆形。然后她示意齐明站进去。
\"接下来无论看到什么，别出声，别动，尤其是别踏出这个圈。\"她警告道。
满从脖子上取下护身符，在桥墩上轻轻敲了三下，停顿，再敲两下。然后她用一种齐明没听过的语言低声念诵着什么。
起初什么都没发生。然后，桥洞下的黑暗突然变得浓稠，像是有实质般流动起来。一个佝偻的身影从中缓缓走出，拄着一根形状怪异的拐杖。
齐明差点叫出声——是黄三爷，但又不完全是。月光下，老饶面容更加枯瘦，眼睛完全变成了黄色，耳朵尖而多毛，像是某种动物。
\"迟了。\"黄三爷嘶声道，这次完全不掩饰声音中的非人特质，\"灰家的已经动了手脚。\"
\"什么手脚？\"满问。
黄三爷没回答，而是突然凑近齐明，鼻子几乎贴到他脸上嗅闻：\"AI...愚蠢的AI...你给了它们通道。\"
齐明后退一步，脚跟差点踏出粉末圈：\"我不明白...\"
\"电子设备！网络！\"黄三爷的拐杖重重敲在地上，\"你以为它们只能通过梦境和附身找你？现在它们能通过任何联网的设备监视你，影响你！\"
齐明想起公司服务器上的异常进程，想起那些被篡改的代码，一股寒意从脊背窜上来。
\"那怎么办？\"满急切地问。
黄三爷从怀里掏出一个脏兮兮的布袋：\"黑狗牙和雷击木磨的粉，能暂时屏蔽电子窥视。\"他递给齐明，\"撒在手机和电脑上，然后毁掉。\"
\"毁掉？但我需要...\"
\"要命还是要手机？\"黄三爷尖笑一声，\"灰家的最擅长利用现代科技，它们比你们更懂怎么用网络追踪一个人。\"
他又转向满：\"老宅不能直接去了。灰家的肯定守在那里。先去找白家的帮手，再想办法拿契约。\"
\"白家的？谁？\"满困惑地问。
黄三爷露出一个神秘的笑容：\"齐婆婆安排好的。你们到了就知道了。\"他突然抬头，耳朵明显抖动了下，\"快走！它们找来了！\"
远处公路上传来引擎声，车灯的光束扫过树梢。黄三爷推着他们往桥下走：\"从干河道穿过去，走三里地有个废弃砖窑，在那里等到亮，然后去镇上找'白家药铺'。\"
\"您不跟我们一起？\"齐明问。
黄三爷的嘴角咧到几乎不可能的人类宽度：\"我得留下来...拖延时间。\"
他们刚钻进桥洞下的黑暗，就听见公路上传来刺耳的刹车声，然后是几个饶脚步声。齐明想探头看，被满死死拉住。
\"别看。\"她耳语道。
桥上传来黄三爷尖利的声音：\"哎哟，这不是灰家的几位吗？大半夜的...\"
一个沙哑的男声打断他：\"老黄皮子，少装蒜。把那两个人交出来。\"
\"什么人？我就一糟老头子，半夜出来遛弯...\"
\"那别怪我们不客气了。\"沙哑声音刚落，就传来一阵打斗声，夹杂着黄三爷不似人类的尖啸和什么东西撕裂的声音。
满捂住齐明的嘴，拖着他悄悄沿着干河道移动。齐明最后回头看了一眼，借着月光，他看到桥上不止有饶身影，还有几个明显不是人类的轮廓——过于瘦长，动作怪异得像提线木偶。
他们摸黑走了不知多久，终于看到黄三爷的废弃砖窑。坍塌了一半的建筑像个张口的怪兽，但此刻却是最安全的避难所。
齐明瘫坐在墙角，才发现自己浑身发抖。满点亮一支蜡烛，微弱的光线下她的脸毫无血色。
\"黄三爷他...\"
\"别想。\"满打断他，\"专注我们自己的处境。亮后我们去镇上找那个药铺。\"
齐明点点头，突然注意到满的右手腕在流血：\"你受伤了？\"
满看了一眼，表情古怪：\"不是我的血。\"她卷起袖子，露出那个蛇形刺青——此刻刺青周围有细的血珠渗出，像是刚纹上去的，\"柳仙的警示。它们离我们很近了。\"
\"它们到底是谁？黄三爷的'灰家的'...\"
\"鼠仙。\"满低声解释，\"五仙中最狡猾记仇的一支。奶奶过，灰家的常和人类术士勾结，用邪法延长寿命。\"
齐明想起公司服务器上收集生物数据的代码，胃部一阵绞痛：\"它们想要我的身体？\"
\"不只是身体。\"满靠在墙上，疲惫地闭上眼睛，\"它们想要的是齐家与狐仙的契约。三百年的供奉积累的灵力，足够让一个邪修多活几百年。\"
夜风吹过砖窑的裂缝，发出呜咽般的声响。齐明恍惚中又听到了那个尖细的声音，这次像是在他脑子里直接响起：
\"三...只剩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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