贞观十三年的春风,似乎比往年来得更早些,二月刚至,长安城内的垂柳已迫不及待地抽出了嫩绿的新芽,空气中弥漫着泥土解冻后的清新气息。国子监内,琅琅书声依旧,但在那僻静一角的格物班工坊区域,一股不同寻常的、混合着金属、煤炭与汗水的气息正在悄然酝酿。
这一日,林昊正在他那间堆满了各种图纸、模型、书籍的专用书房内,审视着裴行俭等人关于新式机械的设计的论文初稿。窗外阳光正好,一切显得平静而有序。
突然,一阵急促而沉重的脚步声由远及近,伴随着难以抑制的、带着剧烈喘息的呼喊,打破了书房的宁静。
“林师!林师!我们成功了!我们做出来了!”
话音未落,书房门被“哐当”一声推开,一个圆滚滚的身影几乎是滚了进来。正是魏王李泰。他胖乎乎的脸上满是汗水和烟灰,精心裁剪的亲王常服上也沾满了油渍和炭黑,发髻有些散乱,几缕头发被汗水黏在额头上,整个人看上去狼狈不堪,唯有一双眼睛,亮得吓人,里面燃烧着近乎狂热的兴奋与喜悦。
林昊被他这风风火火的架势吓了一跳,放下手中的笔,看着气喘吁吁、几乎要瘫坐在地上的李泰,又好气又好笑地问道:“青雀,何事如此毛毛躁躁?成何体统?慢慢,什么成功了?”
李泰双手撑着膝盖,大口喘着气,胸口剧烈起伏,好不容易顺过气来,抬起头,用尽全身力气,声音因激动而更加高亢:“蒸汽机!林师!是蒸汽机模型啊!我们……我们一起,终于……终于把它做出来了!它……它在动!一直在动!”
“什么?”林昊闻言,霍然起身,手中的笔“啪嗒”一声掉在桌上也浑然不觉。尽管他早已将蒸汽机的原理和大致构造倾囊相授,尽管他知道以李泰为首的这群格物班精英这半年来几乎吃住都在工坊,废寝忘食地钻癣试验、失败、再试验,但当成功真正来临的这一刻,他心中依然涌起了难以抑制的波澜!这不仅仅是格物班的一个课题成果,这更是一颗点燃工业革命的火种!
“走!带我去看!”林昊的声音中也带上了一丝不易察觉的急牵
李泰闻言,仿佛瞬间又充满了劲,一把拉住林昊的袖子,也顾不上什么礼仪尊卑了,拖着他就往外跑。“就在工坊!林师,快!快去看!”
两人一前一后,几乎是奔跑着穿过了国子监静谧的庭院廊庑,引得沿途遇到的博士、学子纷纷侧目,惊诧不已,不知何事能让一向沉稳的清源郡公和尊贵的魏王殿下如此失态。
格物班的专用工坊,是一座经过加固、空间宽敞的砖石建筑。还未靠近,便能听到里面传来一阵阵压抑着的、却又充满兴奋的议论声,以及一种独特的、有节奏的“噗嗤……噗嗤……”的喷气声和金属摩擦转动的声音。
工坊大门敞开,里面已然挤满了人。除了格物班的所有学子外,还有许多被这异常动静吸引过来的其他科目的学子,甚至一些闻讯赶来的博士、助教也挤在门口,伸长了脖子向里张望。人群中心,围着那个他们耗费了无数心血打造的蒸汽机模型。
那是一个看起来还十分简陋、甚至有些粗糙的装置。主体是一个用厚铜板铆接而成的立式锅炉,下面是一个的燃煤炉膛,此刻正闪烁着暗红色的火光。锅炉上方引出一根粗壮的铜管,连接着一个造型奇特的黄铜气缸,气缸内部有一个可以活动的活塞。通过一套由连杆、曲轴和飞轮组成的传动机构,将活塞的往复直线运动,转化为了飞轮的持续旋转运动。
而此刻,最让人心神震撼的景象正在发生。
锅炉中的水被炉火加热至沸腾,产生出大量的高压蒸汽。蒸汽通过管道涌入气缸,推动活塞向上运动。到达顶点后,一个简易的滑阀装置在飞轮带动下切换,切断进汽,并打开排气口,活塞在惯性和飞轮带动下向下回落,将废气排出。随后滑阀再次切换,新的高压蒸汽涌入,开始下一个循环……
如此周而复始!
“噗嗤——!”蒸汽涌入。
“哐当……呼……”活塞推动,连杆带动曲轴,沉重的飞轮克服惯性,开始加速旋转。
“噗嗤——!”排气,活塞回落,飞轮依靠惯性继续转动,带着一丝令人牙酸的金属摩擦声,但转速并未明显下降。
“噗嗤——!哐当……呼……”
那黝黑的飞轮,就在这循环中,带着一种笨拙却无比坚定的力量,持续地、一圈又一圈地旋转着!它将热能,通过蒸汽,转化为了实实在在的、持续的机械运动!
白色的水蒸气从锅炉的缝隙、排气管口袅袅逸出,弥漫在工坊内,混合着煤炭燃烧的气味和金属的热量,形成了一种独特而令人心潮澎湃的氛围。
所有围观的学子,无论是否是格物班的,此刻都屏住了呼吸,目光死死地盯着那旋转的飞轮,脸上写满了各种各样的表情——有震惊,有茫然,有狂热,有难以置信。
“……工造物!竟……竟真能以水火之力,驱此铁轮旋转不息?”一个经学科的老博士扶着眼镜,嘴唇哆嗦着,喃喃自语,他毕生钻研的“格物致知”,此刻仿佛有了一个全新的、震撼人心的注解。
“妙啊!妙啊!无需人力,无需畜力,只需添煤烧水,便可获得源源不断之力!若……若将此力用于牵引、用于提水、用于驱动磨盘……”一个心思灵活的算学科学子已经开始浮想联翩,眼中闪烁着发现宝藏般的光芒。
“这……这便是林博士所言,未来可改变世界之力吗?”裴行俭站在人群前方,他虽未直接参与核心制造,但也贡献了不少关于力学计算的意见。他看着那旋转的飞轮,仿佛看到了未来战场上,由这种力量驱动的庞大战车,或是海上不依靠风帆的巨舰!他的心脏,也随着那飞轮的节奏,剧烈地跳动着。
就在这时,人群外围传来一阵骚动。
“祭酒大人来了!”
“孔祭酒!”
只见国子监祭酒孔颖达,在一众博士的簇拥下,也闻讯匆匆赶来。他原本正在与几位大儒商议事宜,听到格物班工坊传来惊动地的消息,连手中的茶盏都顾不上放下便赶了过来。
当孔颖达挤进人群,看到那正在喷吐着白汽、轰隆作响、带动飞轮持续旋转的钢铁造物时,这位学贯古今、见多识广的大儒,也如同被施了定身法一般,僵立当场!
他苍老的眼睛瞪得老大,花白的胡须因为急促的呼吸而微微颤抖。他博览群书,熟知历代机巧之物,无论是诸葛木牛流马,还是前朝的水运浑仪,皆有所涉猎。但眼前之物,完全不同!它并非利用人力、水力、风力这些“外势”,而是直接从水火相交之中,提取出了这种仿佛蕴含着生命律动的、持续不断的“内力”!
“此……此物……”孔颖达的声音带着一丝沙哑和颤抖,他指向那蒸汽机模型,看向刚刚挤到核心位置的林昊和李泰,“……便是尔等这半年来,废寝忘食所究之‘蒸汽之力’的显化?”
李泰激动得满脸通红,抢着回答:“回祭酒,正是!此模型虽,亦显粗糙,然其理已通!它证明了林师所言不虚,这蒸汽之力,确可为我们所用,化为源源不断之动力!”
林昊相对平静些,但眼中也难掩欣慰与自豪,他对着孔颖达和所有围观者,朗声道:“孔祭酒,诸位同僚,诸位同学!大家今日所见,并非鬼神之力,亦非虚无缥缈之幻想,而是我等格物班师生,依据万物运行之物理,一步步推演、试验、改进而得之成果!它证明了,格物之学,不仅能解释世界,更能创造,能改变世界!”
他走到蒸汽机模型旁,不顾那灼热的气浪,伸手轻轻抚摸着那温热的锅炉外壳,声音充满了力量:“此物之力,如今尚微,仅能驱动这飞轮。然,若我们将锅炉造得更大,将气缸造得更精,将传动造得更巧!假以时日,它或可驱动巨轮,劈波斩浪,不依风帆,日行千里!或可牵引铁车,满载万钧,翻山越岭,如履平地!或可带动万千纱锭,日夜不休,织出如云之布帛!甚至……可用于矿场排水,用于工坊锤锻……其用之大,不可限量!”
林昊的描述,如同在所有人面前展开了一幅波澜壮阔的未来图景。工坊内再次陷入了寂静,只剩下蒸汽机那规律的“噗嗤”声和飞轮的旋转声,仿佛在为这个崭新的时代奏响序曲。
孔颖达深吸一口气,仿佛要将那带着煤火与蒸汽气息的空气深深吸入肺中,他浑浊的老眼中,迸发出一种前所未有的光芒。他不再仅仅将格物视为“有用之学”,而是真正看到了它那足以改换地的磅礴力量!他转向林昊和李泰,以及所有参与其中的格物班学子,郑重地拱手一礼:
“老朽……往日或对格物之学有所轻慢,今日方知,何为‘穷究人之际’!诸位今日之功,非止于一器一物之成,实乃为我大唐,乃至为下苍生,开辟了一条通往前所未有之强盛与便利的康庄大道!老朽……佩服之至!”
连孔祭酒都如此表态,工坊内瞬间爆发出雷鸣般的掌声和欢呼声!所有格物班的学子,无论是主要负责的李泰,还是参与其中的裴行俭、以及其他贡献了力量的学子,都激动得热泪盈眶,相互拥抱击掌。这半年来付出的所有汗水、遭遇的所有失败、承受的所有质疑,在这一刻,都化为了无与伦比的成就感与自豪感!
李泰更是兴奋地手舞足蹈,围着那还在运行的蒸汽机模型转来转去,嘴里不停地念叨着:“成了!真的成了!林师,我们接下来是不是可以造更大的?可以装在船上的那种?”
林昊看着眼前这群充满激情与创造力的年轻人,看着那台虽然简陋却意义非凡的蒸汽机模型,心中充满了对未来的无限期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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