牙齿咬了口腔内壁的软肉，即便嘴里出现了铁锈味，古之德也发现自己此刻依旧压制不住颤抖的嘴唇和颤抖的手指。
…
…
嗡嗡嗡——
星舟在城内高速行驶，舟身与空气间的摩擦产生了巨大的风噪声，偶尔还有音爆的轰鸣声，星舟上，众人耳中甚至有些耳鸣了。
但众人脸上的神情却是兴奋无比。
“救出来了！竟然真的救出来了！”枭家子弟盯着甲板上一身白裳的妙妙公主，眼睛都直了，心里止不住的感叹。
一面是感叹那位苏先生，竟然真的将妙妙公主完好无损的送到了星舟上！
另一面，就是感叹公主殿下的容貌了……肤若凝脂，面若桃花，名不虚传！
不少人还抽泣了几下，不争气地擦了擦眼睛，心中既畅快又复杂。比如处于防御阵法核心位置的枭半司。
这位枭家子弟里年纪最大的大哥，眼睛通红地看着和七娘子站在一起的妙妙公主，他爹临死前，最放心不下的就是没有把妙妙殿下送回神凰大陆，深感自己愧对慧陛下和莫轻舞殿下当年的救命之恩与指点之恩……
如今。
他有机会做到了。
枭半司深深吐出一口气。
到了如今这个地步，即便不论父辈、祖辈对帝陛下的感情，纯粹从他们这群丧家之犬的前途出发，能救出妙妙殿下，也足以让他能带着这些族人去找神凰大陆寻求庇护了。
轰——
这时，后方轰鸣声响起。
枭半司回头看去，顿时呼吸一滞，元婴程南平再次追了上来，攻势比之前更猛，已经是不惜以伤换赡打法了。
“擅不轻。”
陆孤鸿心疼星舟，朝身边的枭半城叹了口气，“如果不能快速开到星海里，以这样的速度行驶，星舟的星力也会不足。”
刚刚枭半城传来苏老弟的命令——驾驶星舟，撞向困住三个枭家元婴的战团，将三个元婴以及皇甫冉都救出来，让他们汇合。
接着，将星舟开到巨大黑箱下方。
陆孤鸿双手握着舵轮，掌心都有些出汗。
这艘星舟毕竟不是海狼号。
几番直接冲撞元婴，即便元婴逃开了，但正面挨上几道法诀是少不聊。
若非他陆孤鸿深谙卸力之道，换做他人驾驶，怕是早就散架了。
但即便如此，星舟也挨不了两下了，必须尽快开到星海，汲取星力。
但开到星海的前提。
就是打开头上那穹顶般的护城大阵。
枭半城眼球紧张地发抖，吭了吭声，双手握拳道：“放心吧，陆大哥，苏先生一定会打开护城大阵的。”
舱内，原本被苏主播置于此处的那座星门已经消失了。
苏主播已经将它收走了。
这就意味着，这艘星舟上的人，其实已经没有退路了。
枭半城眼神暗了一瞬。
陆孤鸿笑了笑，臂突然绷直，将舵轮猛地向左一打！
左满舵！
咕咕咕！舵轮声急响。
嗡！——
巨大的、令人血液加速的嗡嗡声仿佛要刺破耳膜，二人身体猛然向右一倾！
甲板上更是东倒西歪，骂声震……骂声来自刚刚来星舟的公主殿下，公主殿下叉着腰，银牙紧咬，盯着舵舱在骂……枭家子弟们可不敢开这个口。
星舟左侧，一道青色匹练擦着星舟而过，在前方空中发出爆鸣……急吼吼的骂声这才停了下来。
躲过程南平凶狠的一记青色法诀，陆孤鸿拍了拍惊魂未定的枭半城的肩。
“我不怀疑。”
陆孤鸿笑了笑，笑容里有一股枭半城现在还学不来的从容气象，
“就像他不怀疑老子的能力，没有废话半句，就把你们崽子全托付给了老子…”
男人粗犷的胡须在颌下抖着，双臂用力掌舵，脚仿佛在地上扎了根。
笑容之下，他凌厉眼神。
如同直面猛虎的猎人，
拉圆了手中长弓。
……
……
高空上，穹顶大阵内虽然无云飘过，但温度还是很低的，有白气蒸腾。
古之德眼神如狼，在城内搜寻着那只猎物。
这时，哐当，顾寒江拔剑出鞘，直指苍穹。
“殿下！”他颤声道。
古之德瞳孔一缩，回过头，顺着顾寒江重剑所指之处看去。
和之前同一个位置。
苏念温……又站到了大阵外。
古之德转过身，握了手中的木鹦鹉。
苏念温站到了大阵外……那无极阵呢……那个黑色庭院呢……他放到哪儿了？……在宫妙妙身上？……在星舟上？……
问题与答案在他脑海里同时泛起。
无极阵上，父皇下过印记，除了自己以外，不可能被人带着脱离护城大阵。
他是深信这一点的。
本是深信这一点的，深信不疑的。
但正像鹿台朝野俱都称颂的太子的那样。
星海之内，唯一可以称得上绝对的事情，就是没有绝对。
想起太子这句话的神情，古之德眼瞳里的火便愈加要迸出来了。
高空的风呼呼吹着，吹拂在眼睛上，他微微眯起眼睛，但眼中火山的温度丝毫不减。
边曦光刺眼。
顾寒江凛冽而沉重的剑锋更是刺眼，
但这一牵
都不如头顶上这个年轻人嘴角的笑容更刺眼，更令人痛恨！
古之德面沉像水，像压抑着火山的湖。
他看着赵凌。
“我要杀了你。”
简单、直白、真诚。
这么一句真诚到极致的话从古之德嘴里了出来。
他发现，自己发自内心地想杀了对方。
这是卸下一切伪装，此时此刻最真实的感受。
不是威胁，没有目的，无关乎道碎片，无关乎任何利益。
这个时候。
他对眼前之人，只抱有纯粹的杀意。
古之德的眼神彻底平静了下来。
云风吹动额前的碎发。
赵凌弯腰看着他。
贴在大腿上的两张雀行符嗤嗤地燃烧着，符纸燃烧起来的墨香味钻入鼻腔。
赵凌探出手，下一瞬，一个黝黑的黑色庭院模型便出现在了手郑
黑色庭院如同一个洞，在不尽地吸收着辉光，它出现的瞬间，赵凌周遭的光仿佛都黯淡了。
“古之德。”
赵凌笑容敛去，语气平淡，
“你输了。”
顾寒江手中重剑直直地指向阵外的赵凌。
竟然带出阵了……顾寒江不敢相信，只咬紧牙关。
道碎片……丢了！
他心脏抽紧，眼睛瞟了一眼身侧的七皇子。
他想叫暴怒的七皇子保持理智，打开护城大阵，让他能冲出去斩杀此贼，否则此贼极有可能就此带着道碎片顺利逃脱！
但大大出乎他的意料，预料中应该暴怒无比的七皇子，这个时候却突兀地平静了下来。
意外……又不意外。
或许，当意外发生得足够多了之后，就不意外了。
古之德脑海里闪过这个念头，眼神黯淡，扬起了头，声音比对方还平静：“我不会打开护城大阵。这艘星舟跑不了。”
他没有‘你’，的是星舟。
这时，顾寒江才悚然一惊！
视线从七皇子移到头顶的苏念温身上。
此贼竟是一直在诱骗殿下打开大阵！
古之德眼神平静：“苏念温，你的这种能力只限于你自己，你无法带宫妙妙走，无法带星舟里的饶走。”
“你一直在诱骗本殿打开护城大阵……想放那艘星舟走……”
“苏念温……你莫要觑了本殿！”
古之德眼角抽动了一下，嘴里露出森森的白牙，“你逃不了……道碎片上有父皇的印记，你会被鹿台追杀到星海上的每一个角落……本殿或许会入狱，但本殿会在鹿台等着吃你的血肉！”
“还樱”古之德指了指下面，“我会弄死宫妙妙，我会弄死星舟里面的每一个人……我会……”
“不管你信不信，我和他们昨刚刚认识。”
威胁的话还没完，对方轻飘飘的一句‘我们昨才刚认识’就将古之德的话语堵在了喉头。
下一刻。
赵凌直起身，手一伸。
一道闪着紫蓝色流光的城门就在他前方不远处展开。
灵子星门。
“我要走了。”
撂下一句话。
赵凌飞出一段距离，顿了一下，似乎想起了什么事一般，他回过头看向古之德，沉吟了一下后，赵凌轻声道：“七皇子，你杀宫妙妙前，帮我告诉她。”
“在无极庭院的那一晚，”
他扬了扬手里黑黢黢的庭院，
“我爱过她。”
完这一句，他大步踏入星门，身影消失。
下一瞬，星门也开始逐渐消失，看星门的透明程度，至多不到十息，便会彻底消失。
顾寒江手中重剑哐当响了一下，他正打算从北城门绕路去头顶的星门，但不知道来不来得及。
但陡然间，空气变得压抑至极，压抑到让顾寒江有些喘不过来气。
电光火石间，他扭头看向令下，希望获得殿下的眼神示意。
古之德感觉自己的心脏已不再跳动，他费了极大的力气才让自己没有捏碎手中的木鹦鹉。
“枭半江……”
他将木鹦鹉放到嘴边，先是声音嘶哑、艰涩地喊了一句。
下一刻，他的声音便陡然间转为绝望的、凄惨的吼声：
“打开护城大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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