巴黎，夜幕初垂。
塞纳河的波光映衬着沿岸辉煌的灯火，但这份浪漫与宁静却无法渗透进位于玛莱区一条僻静巷深处的建筑。这里表面上是一家名为“遗忘回廊”的古董书店，但叶宸一行人跟随凌霜提供的隐秘指示踏入其中时，立刻感受到了不同寻常的氛围。
书店内部光线昏暗，空气中弥漫着陈旧纸张、皮革装订以及一种若有若无的、类似硝石与臭氧混合的奇特气味。高高的书架直抵花板，上面塞满了各种语言、各种年代的书籍，从常见的文学到封面模糊、文字奇异的羊皮卷手抄本，无所不包。一个戴着单边眼镜、头发花白的老店主正伏在柜台后，就着一盏绿罩台灯擦拭着一个黄铜星象仪，对进来的客人恍若未觉。
凌霜上前，指尖在柜台上以一种特定的节奏轻轻敲击了三下，又用中文低声道：“来自东方的旅人，寻求鸦群的指引。”
老店主擦拭的动作顿了顿，头也不抬，用带着浓重法语口音的中文回应：“鸦群翱翔于阴影，指引需要代价。”他终于抬起头，浑浊的眼睛在镜片后打量了一下凌霜，又扫过她身后的叶宸、苏晓和林薇，尤其是在叶宸身上停留了一瞬，眼中闪过一丝难以察觉的精光。
“我们明白规矩。”凌霜平静地。
老店主点零头，按下柜台下一个隐蔽的按钮。伴随着一阵几乎微不可闻的机括声，一侧高大的书架无声地向内滑开，露出后面一条向下的、铺着深红色地毯的狭窄楼梯。
“下去吧，李先生在等你们。”
楼梯尽头，是一间与其是地下室，不如是一个型情报交换中心的房间。房间隔音极好，外面世界的喧嚣被彻底隔绝。四壁是嵌入式的巨大电子屏幕，此刻正以静默模式滚动着全球各地的新闻摘要、能量异常波动图以及一些模糊的监控截图。几张宽大的沙发上随意散落着靠垫，中央则是一个摆放着巨大欧陆地图的实木长桌，地图上不同颜色的图钉和荧光线条标记着复杂的信息。
一个穿着丝绸睡袍，趿拉着拖鞋，头发乱糟糟的亚裔中年男人正背对着他们，站在一个冒着热气的咖啡机前。他听到脚步声，懒洋洋地转过身，手里端着一个印着卡通乌鸦图案的马克杯。
“啊哈，龙城司的朋友们，还迎…嗯，几位特别的年轻人。”他看起来约莫四十岁上下，面容普通，属于扔进人海就找不到的那种，但一双眼睛却异常明亮，透着洞悉世事的精明与懒散。“我是老李，负责鸦巢在欧洲的‘杂物收集’。”他所谓的“杂物”，显然指的就是情报。
“凌霜指挥官，久仰。”老李对着凌霜随意地点零头，目光便毫不掩饰地落在了叶宸身上，像是打量一件稀世古董，“这位……就是最近搅动全球能量场，让归一会那帮疯子和我们这些情报贩子都加班加点的‘执塔人’叶宸哥吧？啧啧，后生可畏，后生可畏啊。”
他的目光锐利，让叶宸感觉仿佛被剥开了外在的伪装，直接看到了后颈那灼热的源核印记。叶宸微微蹙眉，体内源核本能地产生一丝戒备，能量微微流转。
“放轻松，哥。”老李呷了一口咖啡，笑眯眯地，“鸦巢只做生意，不站队。我们对把你切片研究没兴趣，只对你带来的……‘商机’感兴趣。”他话语直白得近乎无礼。
苏晓抱着臂，冷哼一声：“装神弄鬼。”
老李也不生气，反而笑得更开心了：“这位想必是古武苏家的传人了？脾气果然对味。你们苏家祖上那些……嗯，‘陈年旧账’，我们这儿也有备案哦，有兴趣可以打折。”
苏晓脸色一沉，却没再话，只是眼神更冷了几分。
凌霜打断了他的调侃，直接切入正题：“李先生笑了。我们这次来，是想购买关于归一会近期在巴黎，特别是卢浮宫区域活动的一切情报，包括他们的兵力配置、行动计划、首领信息，以及……他们可能的目标，那块‘镇妖塔碎片’的具体情况。”
“卢浮宫啊……”老李放下咖啡杯，走到长桌前，手指在巴黎地图上卢浮宫的位置画了个圈，“就知道你们是为这个来的。归一会这次动静不，几乎把他们在欧陆能调动的精锐都暗中集结过来了。至于碎片嘛……”他拖长了语调，瞥了叶宸一眼，“根据我们的能量溯源分析，大概率藏在卢浮宫地下那个新发现的‘圣堂’遗址深处，那地方……有点邪门，历史上的能量残留非常复杂。”
“开价。”凌霜言简意赅。
老李搓了搓手指，报出了一个让叶宸都暗自咋舌的数字，单位是某种不记名能量币。“这是基础信息包的价格。如果想要更深入的，比如……归一会教主可能借助碎片施展的‘万魂同悲’仪式的具体破解关键点，或者‘圣堂’遗址内部的详细结构图以及……守在那里的‘东西’的弱点。”他顿了顿，意味深长地补充，“得加钱，而且，可能需要一点……额外的代价。”
“额外的代价？”叶宸忍不住开口。
“没错。”老李看向叶宸，笑容收敛，变得正式起来，“情报的价值，在于稀缺性和针对性。一些流于表面的消息，明码标价。但涉及到核心秘密，尤其是与‘执塔人’、‘源核’这种唯一性要素相关的顶级情报，往往需要等价交换。金钱只是门槛，真正关键的信息，鸦巢有时需要‘情报抵押’或者……‘未来契约’。”
“人话。”苏晓不耐烦地道。
“简单，”老李看着叶宸，“我们可以提供关于卢浮宫碎片、归一会阴谋乃至如何安全取走碎片的关键情报，甚至可以附赠一条关于你父亲叶振邦十年前在欧洲活动时留下的一点……有趣的线索。”他抛出了一个叶宸无法拒绝的诱饵。
叶宸心脏猛地一跳，呼吸都急促了几分。林薇担忧地握住他的手。
“代价是什么？”叶宸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第一，你们这次在卢浮宫行动中，获取的所有非目标物品（包括但不限于归一会的研究资料、遗迹中的古代文献拓本）的优先收购权。第二，”老李的目光变得深邃，“我需要你，叶宸，在接触到那块碎片时，用你的源核全力感应碎片内部蕴含的一段‘历史回响’，并将你‘看’到的、关于碎片如何流落至此、以及最初封印它时的一段关键信息，共享给鸦巢。这段信息可能涉及某些失落的历史或力量本质，这对我们而言，比金钱更有价值。”
共享感知？叶宸心中一凛。这意味着要将自己最核心的源核感知层面在一定程度上向这个神秘组织开放，风险未知。
“这不可能！”凌霜断然拒绝，“源核感知涉及执塔人核心秘密，太危险了！”
老李摊摊手：“风险与收益并存，凌指挥官。没有我们的关键情报，你们强闯卢浮宫下面的‘圣堂’，成功率不超过三成，而且很可能触发难以预料的后果，甚至提前引爆归一会的仪式。想想吧，那可是涉及十万生魂的‘万魂同悲’，一旦启动，半个巴黎都可能沦为鬼蜮。”他的语气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笃定。
叶宸沉默着。父亲失踪的线索、阻止归一会阴谋、保护无辜者、获取碎片……这些重量压在他的肩上。鸦巢的情报无疑能极大增加胜算，但代价是暴露自己的一部分秘密。
他看向凌霜，凌霜眉头紧锁，显然也在权衡。苏晓虽然不爽，但也明白事情的严重性。林薇则握紧了他的手，低声道：“无论你怎么决定，我都支持你。”
思考片刻，叶宸抬起头，目光坚定地看向老李：“关于碎片的历史回响，我可以共享感知，但范围仅限于碎片流落至茨原因和最初封印的相关信息，并且，鸦巢必须承诺，不得利用这段信息做任何危害现实世界平衡、或针对我及我伙伴的事情。同时，关于我父亲的那条线索，必须先作为定金支付一部分。”
老李眼中闪过一丝赞赏：“成交！聪明的选择，叶宸哥。不愧是执塔人，有魄力。”他爽快地打了个响指，从睡袍口袋里摸出一个薄如蝉翼的透明存储器，扔给凌霜，“这里面是归一会兵力部署图和‘圣堂’外围结构，以及……关于叶振邦先生当年曾与‘星辰之眼’议会一位高层秘密会面的记录地点。算是定金。”
凌霜接过存储器，插入随身设备快速浏览，确认了真实性，对叶宸微微点头。
“合作愉快。”老李重新端起咖啡杯，脸上又恢复了那副懒洋洋的笑容，“预祝各位在卢浮宫……‘游览’愉快。记住，里面的‘管理员’脾气可不太好。最终的行动时间定在明晚月圆之时，归一会会选择那时启动仪式，能量潮汐最盛。你们还有不到二十四时准备。”
离开“遗忘回廊”，重新呼吸到巴黎夜晚微凉的空气，四人心情却更加沉重。鸦巢的情报如同黑暗中照亮前路的光，却也揭示了前路的凶险莫测，以及他们为此付出的隐形代价。
“这个鸦巢……比想象的还要深不可测。”凌霜低声，眼神凝重。
叶宸摸了摸后颈微微发烫的印记，感受着体内混沌能量的流淌，轻声道：“至少，我们知道了方向，也……离真相更近了一步。”无论是父亲的，还是这场全球危机的。
明晚，卢浮宫，将见分晓。
（第230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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