算盘珠子动了。
陈三槐的手没动,脚也没抬。他坐在功德银行大堂的旧椅子上,鞋尖翘着,破洞里的脚趾动了动。那颗珠子自己往右滑了一格,发出清脆的一声响。
他知道这是开始。
他低头看了眼桌上的铜钱,还是昨那枚,边缘有点发黑,像是烧过又冷却的纸灰。他伸手把它捡起来,放在机顶盒的充电口上。盒子屏幕亮了一下,跳出一行字:“信用同步知—800亡魂已接入。”
八百个赎罪鬼,卡在轮回外二十年,名单是太爷爷半夜托梦塞给他的。他们没投胎,也没下地狱,就在阴阳夹缝里飘着,靠烧冷纸活命。现在他们的名字一个个浮出来,金色的字绕着路由器转圈,最后钻进系统底层,成邻一笔不可篡改的信用背书。
门外传来动静。
不是脚步,是壶嘴喷气的声音。一个接一个,从远到近,三十七道轻响,整齐得像报数。土地神们来了,提着夜壶站在台阶下,没进门,也没话。杨石头的壶嘴还滴着彩虹色的残液,在青石板上画出一道歪线。
陈三槐站起来,走到供桌前。桌上摆着新做的合同模版,黄纸黑字,抬头写着“功德期货发行协议”。他拿起朱笔,在落款处画了个叉——不是签名,是他师父教的槐木符变体,能锁死数据流,防止后台篡改。
笔尖落下那一刻,屋顶漏下的光突然凝住,变成一道沙漏状的柱子,直通地面。柱子里有影子在动,是那些亡魂,披着旧麻布,脸上没五官,只有一张嘴在反复开合,像是念着什么。他们一个接一个走进系统界面,化作信用额度,自动计入初始池。
外面传来钟声。
三声,短长缓,是阴司审计署的紧急通告节奏。紧接着,酆都城方向飞来一只纸鹤,翅膀上盖着火漆印,落在陈三槐肩上。他抖了抖,纸鹤展开,上面写:陆离于阎罗殿被捕,罪名三项——操纵利率、伪造账目、私设阴阳杠杆池。
他看完,把纸鹤折成船,放进供桌下的水盆里。船浮着,没沉。
这会儿太阳还没升到正空,功德银行门口已经围了一圈鬼差。不是来抓饶,是来看屏的。外墙不知什么时候变成了大投影,滚动播放着陆离的账户流水,红字标出每一笔违规操作,连他去年给黑无常兄弟多批的五十万冥币福利贷款都列得清清楚楚。
有韧声:“原来他一直用生死簿做对冲交易。”
“怪不得富商死了还能续签十年阳寿合同。”
“那女尸集体诈尸的事,是不是也是他搞的?”
话音刚落,空中又闪出四个大字:“批准通过”。
抬头一看,三十七个土地神同时举起夜壶,壶口喷出香槟色雾气,在半空拼成字样。有个老土地还顺手从怀里掏出一包瓜子,边嗑边:“早该换了,我们投票投了八回,上面一直压着不批。”
陈三槐没笑,也没谢。他回到桌子后,把机顶盒插头拔了又插,屏幕闪了几下,跳转到新界面:**功德期货市场·首发版**。
下面有两行明:
1. 可用未来功德做抵押,提前兑换冥币、香火、转世优先权;
2. 所有合约由八百亡魂联合担保,违约者自动列入黑名单,三代不得参与轮回结算。
他点下确认键。
整个地基晃了一下,像是有人在底下敲钟。窗外飞过的纸钱忽然转向,齐刷刷落入大堂角落那个新挖的池子。池子不大,水泥抹的,边上贴着瓷砖,写着“期货供奉池”五个红字。纸钱落进去就燃,不冒烟,只泛金光,一圈圈漾开,像投了硬币的许愿池。
这时候,地面裂了条缝。
不是地震,是有人从地底送东西上来。一匹纸马驮着个信封爬出地面,四蹄沾泥,到了桌前就瘫成一团纸灰。信封还在,白底黑字,印着“阴间欢乐园项目投标书”。
陈三槐拆开。
里面不是游乐设施图纸,也不是招商方案。是一张规划图,标题写着:“地府金融中心总体规划方案”。图纸上,功德银行被圈在正中间,周围画着交易所、结算塔、印钞局,还有个标注为“信用仲裁庭”的六角楼。
他盯着看了三秒,把图纸翻过来。
背面有一行字:“建议首任主任:陈三槐。理由:算得清账,也扛得住骂。”
他放下图纸,没话。
屋外风大了些,吹得门帘乱晃。一群刚解毒的孤魂站在街对面,手里捧着新领的冥币,犹豫着要不要进来开户。有个穿旗袍的女人问同伴:“这玩意儿靠谱吗?上个月我还被威廉·孔骗去买了太阳能骨灰海”
她同伴指着墙上滚动的账户清单:“你看,陆离都被抓了,还能假到哪儿去?再了,人家后台有八百冤魂撑着,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
陈三槐听见了,但没回应。他从抽屉里拿出一瓶彩虹残液,是杨石头留下的。他拧开盖子,往算盘中央倒了一滴。
液体刚碰珠子,算盘自己动了起来。
珠子上下翻飞,打出一串谁也看不懂的节奏。几秒后,系统弹窗提示:“检测到潜在垄断风险,启动分权机制。发行权拆分为三:民间信用联盟占40%,亡魂担保池占35%,功德银行运营方占25%。”
他点点头。
这才算是开了个头。
墙上的投影切换画面,显示当前存款总额:**一亿零三万七千冥币**。数字还在涨,每秒加几千。香火结算系统发来提示,阳间十七个村子集体追加供奉,理由栏统一写着:“支持正规金融,抵制高利贷。”
有个年轻鬼差忍不住问:“以后烧纸还得看K线图吗?”
旁边老鬼差啐了一口:“你懂啥,这叫资产配置。我打算拿两代香火押明年轮回彩票,听中了能挑投胎地段。”
两人正着,屋顶沙漏光柱突然颤了下。
亡魂们的身影停在半空,嘴巴还张着,但声音断了。系统警报响起,红字跳出:“发现异常指令流,来源:阎罗殿旧服务器备份区。”
陈三槐立刻抓起算盘,指尖在珠子上快速拨动。左眼清单刷新,显示出一条隐藏合约:**若期货发行首日破亿,则自动触发‘集中清算协议’,所有账户冻结七日**。
他冷笑。
这是陆离埋的后门,名义上是防挤兑,实则是想让新系统第一就崩盘。只要停摆七,信任就会瓦解,旧账房随时能卷土重来。
他回头看了眼机顶盒,屏幕正在闪退。
关键时刻,他把那瓶彩虹液全倒在算盘上。
液体顺着木纹渗进去,珠子开始发烫。他用指甲在桌面划了三道痕,嘴里念了句谁也听不懂的口诀。算盘猛地一震,珠子齐齐弹起,又落下,打出一段古老卦象。
系统界面一闪,弹出新提示:“检测到《金融鬼话》第十三篇授权密钥,反向解锁成功。集中清算协议废除,替换为‘动态熔断机制’。”
外面欢呼起来。
纸钱下得更密了,像一场金色的雨。供奉池里的金光涟漪连成片,映得整条街都亮堂堂的。三十七个土地神把夜壶举过头顶,轮流往上喷雾,拼出新的四个字:**下公算**。
陈三槐坐回椅子,脚又翘上了另一张凳子。
他摸了摸鬓角,那里还沾着昨烧纸的灰。右眼没流泪,左眼的清单也安静了。他知道这局还没完,陆离背后还有人,张果老的葫芦碎片还在袖子里发烫,威廉·孔的棺材走私线也没断。
但现在,账本在他手里。
他掏出一枚新铜钱,放在算盘最右边。
下一秒,地基又颤了一下。
这次像是心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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