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蕙丫头，这一子你若是落在此处，可就回乏力，满盘皆输了。”姜父乐呵呵的接过孟母手中的茶盏，胸有成竹的指点女儿。
姜雪蕙凝神一看，棋局胜负已分，自己马上就要输了。她委屈的抬眼看向母亲，身子缩回身后的母亲怀中，委屈巴巴的告状，“母亲，你管管父亲，他一点都不让着我。如此出神入化的棋艺用在我身上了，多浪费啊。”
孟母搂着娇滴滴的女儿，满心欢喜，往日总觉得蕙丫头贴心是贴心，但总是与她不甚亲近，但最近看来，这感觉可不准哦。
“好了好了，今日就下到这里。”孟母摸着女儿垂顺的长发，“下月十三是勇毅侯府世子的生辰，你和宁丫头到时想穿什么衣服，自己决定。”
“礼物呢？还和往常一样吗？”
“宁丫头和燕世子私交甚好，今年你们辈可以单独准备礼物送给燕世子，礼物的事情你可以多问问宁丫头的意见。”姜父心中喜忧参半，害怕姜雪宁到时会出什么乱子。
“好，我知道了，那我去找妹妹。” 姜雪蕙起身的动作像是在腿上按了个马达，举止优雅但速度极快，噌的一下，飞走了。
“这孩子，自从宁丫头回来后，活泼了许多。”面对姜雪蕙的改变，姜父倒是乐见其成。
“好好的一个大姐，浑身上下都是乡野村妇的陋习，还把蕙姐儿也带坏了，你居然笑得出来？”孟母言语间多是对姜雪宁的不满，她把对婉娘的愤恨转移到自己的亲生女儿身上。姜雪宁身上流淌着和她一样的血，却处处可见死对头的影子，这对她来简直就是奇耻大辱！
“什么带坏，什么陋习，我在母亲心中就是如此不堪吗？您别忘了，我是你的亲生女儿！”姜雪宁低头看了一眼手上的食盒，这是她一路抱在怀中拿回来的。为了这点吃食，她等到现在，现在看来，真是多余。
“宁丫头，你回来了，这是给我们带的吗？好香啊！让父亲猜猜，是望江楼的醉虾吗？这道菜可是你母亲的最爱啊。”姜父一见女儿回来了，跑着过去接过食盒，扭头冲着夫人使眼色。
孟母要面子，怎么可能向辈低头，梗着脖子就开腔了，“姜雪宁，你看看这满京的贵女，哪个像你，成在外与男子厮混，哪有半点女儿家的样子，你不要名声，你姐姐还要呢。日日回来这么晚，你让外人如何看待我姜家，如何看待你父亲，你如此顽劣不堪，怎么对得起我和你父亲对你的教养。”
“教养！”姜雪宁将食盒扔在地上，像是扔了什么脏东西般，用手帕使劲擦手，“你们何时养过我！你们何时教过我！我喜欢吃什么你们知道吗？我喜欢穿什么颜色的衣服你们知道吗？琴棋书画我哪个学得最好？诗词歌赋我更擅长哪个？”
姜雪宁的质问怼得两人哑口无言，但凡问题他们能回答出一个来，姜雪宁也不会如此崩溃。她死死的咬住下唇，高高扬起头，撑着一口气不让眼泪落下来。难以逃离的沉默中，她才是那个最难堪，最难过的人。
“宁妹妹，你看，母亲今日要让我们自己选择衣服，下月十三是燕世子的生辰，我们到时候可以一起去。”
这是姜家融一次全体出席京中宴会，姜雪蕙目光跳动着欢乐，眼里满是兴奋和期待，“你喜欢什么衣服，我们商量一日，将城中有名的几家成衣铺的掌柜叫到府中来，挑衣服。”
姜雪宁充耳不闻，直直的走到内室，扑在床上，拿被子将头蒙的严严实实的，“你们都下去。”
杂乱的脚步声逐渐消失了，屋里静悄悄的，似乎独留姜雪宁一人在里面。
姜雪宁咬着枕巾，呜咽的哭泣声都被她硬生生的吞回喉咙里，‘不能哭，我不能哭。’她的喉间哽得生疼，委屈、难过、害怕、自卑，黑压压的情绪蔓延、变幻，最后化成一只大手，将她的心脏握住、捏碎、重组，她疼得几近晕厥，但无人察觉。
姜雪蕙站在原地犹豫了半，鼓足勇气走到床边，轻声问道，“宁宁，我可以在这里陪着你吗？”
“我不需要。”明明渴望得要命，但她嘴不由心。
“那我走了，你有事让丫鬟找我。”
房门打开又关上，这下如她所愿，真的只剩下她一个人了。
姜雪宁抹了把脸上的眼泪，气势汹汹的起身，拿出衣柜里早早备好的包裹，甩到梳妆台上，一股脑的将上面的首饰扔进去。此时眼底的委屈还未散去，看起来像一只受了委屈的虎崽儿，又凶又奶。
姜雪蕙躲在角落看着她一顿操作猛如虎，大大的包裹里不一会儿就装满财物，但没拿衣服，看样子是要离家出走了。
抬手掀起门帘，姜雪蕙带笑的眼睛落在姜雪宁眼中，无异于嘲讽，“你怎么在这，不是走了吗！”凶巴巴的老虎亮出了它的爪子。
“你要做什么？”
“看不出来吗？我要走了，父亲母亲都是你的了，我不和你抢了。这下你开心了吧？”
姜雪宁熟练的躲过府中的侍卫，瞪了一眼身后的跟屁虫，真的很烦，但又甩不掉。
“你到底要跟到什么时候？”姜雪宁站在一面墙前，拿出哨子吹了三下。扭头看着身后的麻烦，不耐烦的问道，“我要翻墙，你会吗？”
“不会。”姜雪蕙诚实的摇摇头，“宁宁，你不能进去，这里是勇毅侯府，里面的侍卫都是军营里出来的，我们一定会被发现的。”
“没有我们，只有我，燕临曾经过，此处就是他的院子，若是我哪不想在姜府待了，可以来找他。你快回去，这没你事了。”姜雪宁看着她嘴唇被冷风吹得发白，瞪着眼睛赶她回去。
“我看着，看着，你进去，再，再回去~”姜雪蕙抖得话都不利索了。
墙头上传来一声惊喜的轻呼，“宁宁，你来了，等我一下，我去拿梯子。”
燕临平生第一次坐在自己的屋里，如此拘谨，如此害怕，如此忐忑。他完了，姜侍郎家的两个女儿，大半夜，都坐在他屋里。若是被发现，父亲一定会打死他的。
“你怎么把我姐带进来了？”姜雪宁皱紧了眉头，这都什么事儿啊！
“城里巡防的士兵就在路口。若不是我眼疾手快，你姐和我私会的消息不用等到亮，就能传遍整个京城。”燕临双眼涣散，生无可恋的看着姜雪宁。
姜雪蕙双手握着手中的热茶，一口一口的抿着，眼睛有些睁不开，脸上热得烧起来了，身上却冷得发抖。
“打断一下，我好像发热了。”话音刚落，姜雪蕙就失去了意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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