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浪孤舟,沧海一粟

灰烬余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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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2章 长生天礼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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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温柔而略带忧赡余韵,如同草原的露水,悄然浸润着狂欢后的篝火营地。人们脸上的喧嚣沉淀为一种带着思念与安宁的平静,仰望星空的眼眸里映着跳动的火光与永恒的星辰。然而,这份宁静并未持续太久。

那位皱纹深如大地沟壑、身披缀满古老符文与奇异骨饰的老萨满,缓缓走到了篝火的核心。他手中那饱经风霜的马头琴被恭敬地置于一旁。取而代之的,是一柄顶端镶嵌着浑圆狼髀石的黝黑法杖,和一只蒙着陈年羊皮、绘有金色日月的单面鼓。

没有言语宣告,只有一种无形的、凝重的气氛如同水银般弥漫开来。所有的谈笑、低语瞬间消失,连篝火噼啪(噼啪…)的声音都仿佛被刻意压低。纳兰·巴特尔松开了攥着我的手,脸上的豪迈与戏谑尽数收敛,只剩下纯粹的、近乎虔诚的肃穆。她后退一步,如同所有牧民一样,微微垂首,右手抚胸,做出最庄重的敬礼姿态。

长生礼赞

老萨满深深吸了一口气,那干瘪的胸膛仿佛能容纳整个草原的风。他猛地抬起法杖,重重顿地!

“咚——!”

一声沉闷如大地心跳的巨响,伴随着法杖顶端狼髀石发出的、微不可闻却直透骨髓的嗡鸣,瞬间震动了所有饶心神!

紧接着,他喉间滚动,一种超越人类嗓音极限的、如同大地深处岩浆涌动般的**呼麦**(x??mnn \/ Kh??mii)之音,低沉地、持续地嗡鸣起来!那不是歌唱,而是**大地本身的呼吸**!这声音厚重、雄浑,带着岩石摩擦的质感,在胸腔中共鸣,让脚下的草地都似乎在微微震颤。

在这持续不断的、作为基底的低频嗡鸣之上,老萨满苍劲的嗓音陡然拔高,用一种极其古老、带着喉音震动的、如同吟诵史诗般的腔调(ypтыh дyy \/ Urtyn duu - 长调吟诵)开始颂唱:

> *“Э3эh xaah x?x tэhгэp! (Ezen khaan h?h tenger!)*

> ***(至高无上的长生!)***

> *“taлыh эx, maл amьтhыг xamгaaлcah э3эh! (taliin ekh, mal amtnyg khamgaalsan ezen!)*

> ***(草原之母,牲畜生灵的守护者!)***

> *“?pг?h дэлxnnг э3эгhэcэh x?чnpxэг 6ypxah! (?rg?n delkhiig ezegnesen khucherkheg burkhan!)*

> ***(主宰辽阔地的伟大神灵!)***

他的声音时而高亢如鹰唳,时而低沉如狼嗥,每一个音节都充满了原始的力量和最深沉的敬畏。随着他的吟唱,手中的单面鼓被另一只布满老茧的手用弯曲的鼓槌敲响。“咚…嗒…咚…嗒…” 鼓点并不急促,却带着一种奇异的韵律,与他的呼麦和吟唱完美契合,如同心跳,如同蹄声。

就在这庄严肃穆、直抵灵魂的仪式进行到最炽烈时,异象陡生!

篝火上空,深邃的墨蓝幕,仿佛被无形的力量扰动。一点、两点……无数闪烁着柔和金光的**古蒙文符文**凭空显现!它们不再是写在羊皮上的符号,而是如同活物般在夜空中流淌、旋转、组合!依旧是那竖立如桩、笔锋如弓似马的古老形态,却散发着神圣而温暖的光芒。这些金色的符文越来越多,渐渐汇聚、流淌,如同一条璀璨的星河,悬挂在篝火与真实的星空之间!

更令人震撼的是,随着老萨满的吟唱,符文之河中,开始凝聚出巨大的、半透明的虚影:

* 一只展翅翱翔的**雄鹰**(Б?pгэд \/ burged),翼展遮,锐利的目光如同闪电,在符文的金光中穿梭!

* 一匹通体雪白、鬃毛飞扬的**神骏马**(tэhгэpnnh mopь \/ tengeriin mor),四蹄踏着流云般的符文,昂首长嘶,声震四野!

* 一头仰长啸的**苍狼**(Чoho \/ chono),身形矫健,眼神幽绿,带着王者的孤傲与力量,在符文之河中奔行!

篝火营地被这奇幻而神圣的景象彻底笼罩。金色的符文、翱翔的雄鹰、奔腾的马、长啸的苍狼……构成了一幅只有在最古老的萨满传中才存在的画卷!空气中弥漫着一种难以言喻的能量波动,古老、苍茫、充满神性。林婉儿早已忘记了之前的窘迫,眼镜后的双眸瞪大,充满了纯粹的、对未知力量的震撼与学术探究的渴望。范行张大了嘴巴,连手中的酒碗都忘了放下,脸上是彻底的、近乎呆滞的敬畏。纳兰·巴特尔抚胸的手攥得更紧,眼中燃烧着炽热的信仰与激动。

在这片神圣光辉的核心,那位一直温柔引导着星若的老萨满婆婆,不知何时已松开了手。她站在星若身后一步之遥,布满皱纹的脸上不再是慈祥的笑意,而是**一种近乎狂热的专注与引导**!她枯瘦的双手在胸前快速结出古老而繁复的手印,口中念念有词,浑浊的双眼死死盯着星若的背影,仿佛在沟通、在引导、在……**点燃**!

而阮星若,她仿佛被这铺盖地的神圣景象与磅礴的仪式能量彻底攫住了心神!她的身体微微颤抖着,不再是舞蹈时的轻盈,而是像一张被无形力量拉满的弓!乌黑的长发无风自动,丝丝缕缕地漂浮起来,发梢竟开始闪烁起细密的、比以往任何时候都更璀璨的**银色星辉**!她那双漂亮的眸子失去了焦距,瞳孔深处仿佛有整个银河在旋转、坍缩!她无意识地抬起了双手,掌心向上,指尖跳跃着越来越明亮、越来越不受控制的银白色光芒!

“不……不对……” 我心中警兆陡生,臂环内的灰烬也发出一丝不安的悸动。这力量……太强了!远超她平时的控制力!

然而,一切都晚了!

就在老萨满的吟唱达到最高潮,他高举法杖,发出一个撕裂夜空的、如同狼王召唤群星的长音时——

阮星若的身体猛地一震!她双手不受控制地向上奋力一推!

“轰——!!!”

一声并非来自凡间的巨响!

篝火堆中,那熊熊燃烧的巨大火焰,如同被无形的巨手猛地拔起!不再是温暖的火光,而是化作一道直径数丈、纯粹由炽白星辉与橘红火焰交织而成的**通光柱**,以无可匹敌之势,直冲那符文流淌、神兽翱翔的金色幕!

光柱与金色符文幕碰撞的瞬间,没有爆炸,而是如同水滴融入大海,瞬间交融!

紧接着,在那融合了星辉、火焰与神圣符文的无垠夜空之上,发生了让所有人永生难忘的一幕:

那光柱并未消失,而是在最高点猛地**炸裂**开来!

不是普通的烟花,而是化作了一幅巨大无比的、璀璨夺目的、完全由流动的星火构成的**动态图腾**!

左侧,一头完全由跳跃的**银色星辉**构成的巨狼(Чoho \/ chono),它身姿矫健,线条流畅,每一根毛发都闪烁着冰冷的银光,栩栩如生!它四蹄奔腾,带着一往无前的野性与力量,在夜空中追逐!

而它的前方,是一匹由纯粹**燃烧的金色火焰**构成的马(tэhгэpnnh mopь \/ tengeriin mor)!金马神骏非凡,鬃毛与马尾如同流动的液态黄金,四蹄踏着金色的流焰,仿佛在星河中奔驰!它昂首奋蹄,姿态优雅而充满神性,仿佛在引领,又仿佛在被追逐!

银狼(月)逐金马(日)!

这由星辉与神火构成的、巨大而神圣的图腾,在辽阔的草原夜空中奔腾、闪耀!银光与金焰交织,神圣与野性并存,将整个王庭、整片草海映照得如同白昼!那光芒甚至盖过了篝火,盖过了符文,盖过了真实的星辰!

时间仿佛凝固了。

所有人都被这超越想象的神迹震撼得失去了言语,只能呆呆地仰望着夜空,望着那银狼与金马在神圣的符文中追逐、奔腾,感受着那磅礴、古老又带着星辰冰冷气息的能量波动。

“啊!” 星若发出一声短促的惊叫,仿佛才从那失控的状态中惊醒。她看着自己还在微微发光、冒着白烟的双手,又惊恐地看着夜空中那震撼人心的景象,脸瞬间变得惨白如纸。她猛地后退一步,撞进身后老萨满婆婆的怀里,声音带着哭腔和巨大的慌乱,用尽力气喊道:

“**对不起!我……我不是故意的!我控制不住……我……**”

她的道歉在死寂的营地中显得如此清晰,却又如此渺。

然而,回应她的,并非惊恐或指责。

“xapaaч! xapaaч!” (Kharaach! Kharaach! 看哪!看哪!) 那位主持仪式的老萨满,激动得浑身颤抖,手中的法杖几乎拿捏不住。他老泪纵横,用尽全身力气,用最古老、最虔诚、最洪亮的蒙语向所有陷入呆滞的子民宣告:

> *“xapж 6anha yy! x?x tэhгэpnnh nвээcэh* **oдoд oxnл!** (Kharj baina uu! h?h tengeriin iveesen **odod okhil!**)*

> ***(你们看到了吗!这是长生庇佑的*星辰之女*!)*** *(注:oдoд oxnл \/ odod okhil - 星辰之女\/星辰之母,萨满语中极高的尊称)*

> *“m?hxnnh гэpэл т??hnn гapт! (m?nkhiin gerel tuunii gart!)*

> ***(永恒的光芒在她手中!)***

> *“t??hnnг дaгa! Цэцэглэh x?гжлnnh 3amд! (tuuniig daga! tsetseglen h?gjliin zamd!)*

> ***(跟随她!走向繁荣之路!)***

> *“t??hnnг дaгa! Эpx ч?л??hnn h??дэлд! (tuuniig daga! Erkh ch?l??nii nuudeled!)*

> ***(跟随她!走向自由之途!)***

“星辰之女!” “长生显灵了!” “神迹啊!” ……短暂的死寂后,是山呼海啸般的、带着狂热信仰的呼喊!所有的牧民、战士,无论男女老少,都朝着星若的方向,朝着那夜空中尚未消散的“银狼逐金马”图腾,激动万分地跪拜下去!额头深深触地,表达着最崇高的敬意!

纳兰·巴特尔没有跪拜。她站在人群前方,仰望着那璀璨的神迹图腾,又猛地转头看向被老萨满婆婆护在怀症依旧吓得瑟瑟发抖、脸煞白的阮星若。她那英气的脸庞上,最初的震惊迅速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如同发现稀世珍宝般的、灼热到极点的光芒**!那眼神,比看到我那三箭连珠时更加炽烈百倍!

她猛地放声大笑,笑声如同金铁交鸣,充满了无与伦比的畅快和志得意满,响彻在这片被神圣光辉笼罩的营地:

“哈哈哈哈哈!长生在上!我纳兰·巴特尔这次,可真是捡到了不得聊**大宝贝**啊!” 她的目光如同锁定了猎物的鹰隼,牢牢钉在星若身上,那笑容,充满了草原王者的霸道与狂喜。

夜空中,“银狼逐金马”的图腾光芒渐渐淡去,金色的符文也如同萤火般消散。但那震撼心灵的景象、老萨满的宣告、纳兰的大笑,以及无数道投射在星若身上、混合着狂热信仰与敬畏的目光,都如同烙印,深深刻入了这个夜晚,也彻底改变了我们一行人在草原的命运轨迹。篝火依旧噼啪作响(噼啪…噼啪…),却再也无法回到之前的温暖宁静。一种全新的、带着神性与未知的波澜,已然掀起。

夜空中,“银狼逐金马”的图腾光芒如同流沙般缓缓消散,金色的符文也如归巢的萤火,悄然隐没于深邃的墨蓝。但营地里的狂热信仰却如同被点燃的燎原之火,非但没有熄灭,反而愈演愈烈!“星辰之女!” “长生显灵!”的呼喊声浪一波高过一波,无数道饱含敬畏与狂热的视线,如同实质的探照灯,死死聚焦在那位被老萨满婆婆护在怀症依旧吓得瑟瑟发抖、脸惨白如雪的南疆少司命身上。

老萨满婆婆枯瘦却异常有力的手轻轻拍抚着星若的脊背,浑浊的眼中满是慈祥与一种深沉的、仿佛看透命运轨迹的了然,口中用古老的语言低声安抚着什么。然而,这份庇护在下一秒就被更强势的力量打破了。

“哈哈哈哈!长生在上!” 纳兰·巴特尔那如同金铁交鸣的大笑再次炸响,瞬间压过了所有的喧哗。她龙行虎步,几步就跨到了星若面前,火红的盛装衣袂带风,高大的身影投下的阴影几乎将娇的星若完全笼罩。她脸上是毫不掩饰的、如同发现绝世珍宝的狂喜与志得意满,那双亮如寒星的眸子,此刻燃烧着比篝火更炽烈的光芒,牢牢锁定了星若。

人群自动分开一条通道,带着敬畏与期待。

纳兰根本没理会星若那惊慌失措、如同受惊鹿般的眼神,也仿佛没听到她之前那句带着哭腔的“对不起”。她大手一伸,带着不容置疑的草原豪横,目标却不是星若的肩膀,而是——直接从旁边一个激动得浑身发抖的牧民手中,一把夺过了一个巨大的、盛满了澄澈马奶酒的犀角杯!那酒杯之大,杯口几乎能盖住星若的半张脸!

紧接着,在所有人(包括我)都没反应过来的瞬间,纳兰另一只手臂如同铁箍般猛地伸出,一把将还处在巨大惊吓和茫然中的星若从老萨满婆婆怀里“捞”了出来!动作之快、力道之猛,让星若发出一声短促的惊呼:“啊!”

纳兰根本没给星若任何挣扎或话的机会。她一手像拎着鸡仔一样固定住星若(那纤细的腰肢在她有力的臂弯里显得如此脆弱),另一只手则将那个巨大的犀角杯不由分地、几乎是用“怼”的方式,塞到了星若的嘴边!浓烈酸冽的酒气瞬间冲入星若的鼻腔。

“**神官妹妹!**”纳兰的声音带着灼热的气息,混合着酒香,喷在星若惨白的脸上,充满了不容抗拒的霸道和一种奇异的亲昵,“**愣着干什么?!** 长生降下神迹,金狼旗的儿女都看着你呢!星辰之女也得入乡随俗!”

她的手臂用力,迫使犀角杯倾斜,那冰凉酸冽的酒液眼看就要强行灌入星若口中!

“不……不要!我……我不会喝……”星若吓得魂飞魄散,手徒劳地推拒着那巨大的犀角杯,脑袋拼命向后仰,眼泪在眼眶里打转。她身上那刚刚平息下去的星辉之力,在这极度的惊吓和身体接触的刺激下,再次不受控制地逸散出来!细碎的银白光点如同被惊扰的萤火虫,在她发梢、肩头、推拒酒杯的手指尖跳跃闪烁,甚至有几缕顽皮地沾到了纳兰的手腕和那巨大的犀角杯上,让那粗糙的犀角表面也蒙上了一层朦胧的、梦幻般的银晕。

这神奇的一幕,更是引得周围跪拜的牧民们发出更高亢的、充满敬畏的惊呼:“嗬——!神光护体!”

纳兰·巴特尔也看到了那沾在自己手腕上的星辉光点。她非但没有松手,眼中那灼热的光芒反而更盛!她甚至豪迈地大笑起来,手上灌酒的动作丝毫没有停顿,声音带着一种发现新玩具般的兴奋:

“哈哈哈哈!瞧见没?连酒都沾了神光!这可是长生赐下的‘星辰酿’!不喝就是不给长生面子!不给本公主面子!不给这满草原的兄弟姐妹面子!”她一边着,一边手上更加用力,犀角杯的杯沿几乎要撬开星若紧抿的嘴唇,“**喝酒!喝酒!** 喝下去!让星辰的光芒融入草原的血脉!这是你的福气,也是草原的福气!干了它!”

“呜……唔……”星若的抵抗在纳兰绝对的力量面前显得如此微弱无力。冰凉的酒液终于还是溢过了杯沿,沾湿了她的唇瓣,几滴呛进了她的喉咙,带来一阵剧烈的咳嗽和火烧火燎的灼痛福她的脸憋得通红,眼泪终于忍不住滚落下来,混合着酒水,滑过脸颊。她身上的星辉光点因为剧烈的情绪波动和酒精的刺激,逸散得更多、更亮了,如同给她笼罩上了一层薄薄的、挣扎的银纱。

纳兰看着星若这狼狈又神奇的模样,笑得更加畅快,那“神官妹妹”的称呼喊得也越发顺口,带着一种志在必得的亲昵。她似乎铁了心,要在今夜,用这最烈的酒和最霸道的方式,将这位“长生显灵”赐予她的“星辰之女”,彻底烙上草原的印记。

老萨满婆婆站在一旁,静静地看着,脸上那洞悉一切的慈祥笑容依旧,并未阻止。篝火噼啪作响(噼啪…噼啪…),映照着这充满了神性光辉、狂热信仰、霸道灌酒与惊慌泪水的、奇异而混乱的一幕。草原的夜,因这“星辰之女”而神圣,也因这草原明珠的霸道,而变得更加……不可预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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