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栖的指尖在农典边缘抠出一道白印。
弟子的抽噎声还在耳边嗡嗡响,西边林子飘来的黑芒却像根细针,扎得她后颈发紧。
农典里的稻穗金芒凝成针尖时,她想起三前郑掌门颤抖的手,想起陈师姐点燃的爆竹炸碎的不只是竹楼的阴霾,还有那些被陆沧溟压在泥里的希望——如今这希望刚冒头,就要被踩碎么?
\"沈砚。\"她转身时发尾扫过门框,\"冯书生的情报本子在我案头第三层暗格里。\"
沈砚的执法剑呜完全出鞘,剑身上流转的寒芒映得他眼尾发红:\"我去拿。\"话音未落人已掠出十丈,衣袂带起的风掀翻了邱师姐刚铺好的灵田图。
邱师姐弯腰捡图时,云栖瞥见她眼底跳动的星火——那是在玄冰谷被陆贼烧了药园时,她蹲在焦土里扒拉最后半株灵草的眼神。\"邱师姐。\"云栖按住她肩膀,\"去把余道长和胡道长叫来,就要借他们的阵法和风水术。\"
\"是。\"邱师姐应得利落,转身时袖中掉出个纸包,云栖眼尖看见上面歪歪扭扭写着\"止血散\"——定是方才替孟师姐换药时收的。
她弯腰拾起,纸包还带着体温,像颗太阳焐热了掌心。
演武场方向传来急促的脚步声,余道长的道袍下摆沾着草屑,胡道长手里攥着半块龟甲,两人额角都挂着汗:\"云姑娘,周护法他们被困的林子我熟!\"余道长拍着胸脯,\"那片地脉本就偏阴,白老鬼怕是动了风水阵!\"
\"正要用这个。\"云栖展开农典,稻穗金芒在龟甲上投下淡影,\"胡道长,您在林子东南西北四角埋镇灵钉,余道长调地脉阳气冲散阴煞——他们不是要借地脉设伏么?
我们偏要把陷阱变成笼子。\"
\"好!\"胡道长的龟甲在掌心转了个圈,\"我这就去备钉,要青竹峰的斑竹钉最好,郑掌门刚送了我两捆!\"他跑出去时,道冠上的流苏扫过云栖手背,痒痒的。
冯书生抱着情报本子撞进来时,发带都散了,额前碎发沾着汗:\"白老鬼带了三十七个手下,蓝护卫的剑淬了蚀骨毒!\"他翻开本子,指节因为用力泛白,\"但他们以为咱们刚结盟人心散,防备松得很——您看,今早他们还派了喽啰去山脚下买酒!\"
云栖的指甲在农典上轻轻叩了三下。
农典突然泛起温热潮气,最末页浮出新画的稻穗,每粒谷粒都映着林子的轮廓——这是农典感应到她的战意,在自动推演地形。
\"雷驯兽师。\"她提高声音,雷驯兽师正扒着门框往里看,听见唤名赶紧缩进来,肩头还沾着鸟羽,\"您和赵驯妖师带灵兽去林子后坡埋伏,等我信号就冲出来搅乱敌阵。\"
雷驯兽师的喉结动了动:\"我...我之前被陆贼下过控兽符,怕...\"
\"那符我前日替你解了。\"云栖从袖中摸出半片焦叶,正是郑掌门腰间那枚的同款,\"你驯的青鸾救过孟师姐,我们信你。\"
雷驯兽师突然跪下来,额头碰在青石板上:\"云姑娘放心,我就算拼了这条命,也护着您的稻穗!\"
沈砚的声音从门外传来,带着刺骨的冷:\"起来。\"他手里提着冯书生的蚀骨毒解药,瓷瓶在掌心攥得发紧,\"留着力气对付蓝护卫。\"
云栖看着沈砚眼底翻涌的暗潮。
他总把情绪藏在冷硬的壳子里,可方才她转身时,分明看见他指尖在剑柄上无意识地摩挲——那是他从到大,每次护着被欺负的杂役弟子时的习惯动作。
\"沈护卫、钱护卫。\"云栖转向刚冲进院子的两个身影,他们腰间的佩刀还沾着晨露,\"你们俩去林子外围,装成被妖物困住的样子,喊得惨些。\"
沈护卫扯了扯衣襟,露出腰间新系的红绳:\"我媳妇昨儿给编的,能挡灾。\"他咧嘴笑,\"云姑娘您瞧,我这嗓子喊得比牛还响!\"
钱护卫拍了拍他后背:\"我负责装腿伤,保证爬得慢。\"两人跑出去时,沈护卫的红绳在风里晃,像团跳动的火。
日头西斜时,林子边缘的暮霭泛着青灰。
云栖蹲在树后,农典贴在胸口,能清楚听见自己的心跳——咚,咚,和着远处传来的呼救声。
\"救...救命啊!\"沈护卫的声音带着哭腔,\"妖物咬我腿了!\"
\"师姐!
我动不了!\"钱护卫的声音更弱,带着抽气声,\"血...血止不住...\"
林子里传来窸窸窣窣的响动。
云栖瞥见白长老的玄色道袍一角,蓝护卫的蚀骨剑泛着幽绿的光——他们果然来了,身后跟着二十几个喽啰,个个脸上挂着不屑的笑。
\"哼,什么联盟。\"白长老捻着胡须冷笑,\"不过是群乌合之众。\"
\"掌门的对。\"蓝护卫的声音像刮过刀刃,\"等收拾了这俩,再去端了他们的药堂——\"
\"布阵!\"云栖低喝一声。
胡道长的镇灵钉同时炸响,四团青光在林子四角腾起,将众人困在阵郑
余道长的拂尘扫过地面,原本阴寒的地脉突然涌出灼热阳气,白长老的道袍下摆瞬间被烤得卷了边。
\"妖物!
上!\"雷驯兽师的呼哨穿透林叶,青鸾尖啸着从后坡俯冲而下,赵驯妖师的火狐叼着松枝,松枝上的火星落进喽啰堆里,瞬间燃成一片。
李道长的降妖杵砸在白长老肩头,阮道长的符文剑划破蓝护卫的手臂——血珠刚滴在地上,就被符文烧成了青烟。
周护法和董师姐从左右包抄,周护法的剑招里带着感激的狠劲,董师姐的刀光裹着替同门报仇的怒。
云栖抽出农典,金芒化作无数稻穗剑,精准地挑落喽啰们的武器。
她看见沈砚的执法剑刺穿了三个喽啰的手腕,剑身上的寒芒却始终绕着她半尺远——他在护着她,像从前每次她被欺负时那样。
胜利的欢呼刚要冲出口,林子深处突然卷起黑风。
那风里裹着腐叶的腥气,裹着黑茧里熟悉的冷笑,裹着让农典都开始颤抖的邪力。
云栖抬头,看见陆沧溟站在树顶,道袍上的金线绣着狰狞的鬼面,他的指尖掐着枚血珠,血珠里浮着林老者的脸——那个总在空间里给他们提示的神秘老者,此刻双眼翻白,喉间淌着黑血。
\"云姑娘。\"陆沧溟的声音像毒蛇吐信,\"你以为收了几个乌合之众,就能挡我?\"他张开手,血珠炸裂成千万道黑芒,\"我让你们看看,什么才是真正的...绝望。\"
农典的金芒开始动摇,沈砚的执法剑发出哀鸣,连青鸾都蜷缩着翅膀徒云栖脚边。
云栖看着陆沧溟身后浮现的巨大阴影——那是个浑身缠着锁链的怪物,锁链上刻满她从未见过的诡谲符文,每动一下,林子就有三棵大树轰然倒塌。
\"云栖。\"沈砚的手突然覆上她的手背,掌心的温度烫得惊人,\"别怕。\"
她抬头,看见他眼底翻涌的不是恐惧,而是燃得更旺的火——像上古农神转世该有的,焚尽一切阴邪的火。
黑风裹着怪物的嘶吼扑面而来时,云栖突然笑了。
她摊开农典,新生的稻穗在黑风中倔强地舒展,每粒谷粒都迸发出金光。
\"种。\"她轻声,\"我们种到最后一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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