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藤合拢的瞬间,腐臭的潮气裹着铁锈味涌进鼻腔。
云栖被沈砚护在身后,掌心的灵稻烫得几乎要灼伤皮肤,那点金芒却像一根细针,刺破了四周浓稠的黑暗——她看见邱师姐靠在余道长肩头,嘴角的血珠正顺着下巴滴在青灰色道袍上;韦道长的手指深深掐进掌心,指缝里渗出的血珠落在黑藤上,滋滋冒着青烟;董师姐的剑穗被藤条扯断,红色流苏正缓缓飘向地面;周护法的断剑卡在藤壁里,他正用另一只手去掰那些带刺的藤枝,指甲缝里全是黑绿色的汁液。
\"灵力在漏。\"沈砚突然低喝。
云栖这才惊觉自己丹田处像被扎了无数细针,辛辛苦苦攒了三年的灵液正顺着针孔往外淌。
她下意识去摸腰间的稻种袋,指尖刚碰到粗麻布料,就听见左边传来虚弱的唤声:\"云...云师妹。\"
是孙师姐。
她被压在两根交缠的藤柱下,左腿的裤管已经被腐毒蚀出个大洞,露出下面青紫色的皮肤。
云栖刚要挣开沈砚的手,孙师姐却先抬了抬右手——她掌心躺着半块焦黑的玉牌,\"我...我以前在魔窟见过这种邪术。\"她的声音像破风箱,每一个字都要喘气,\"邪灵和陆沧溟...是用命魂连的线。\"她突然剧烈咳嗽起来,黑血溅在玉牌上,\"他们联合施术时...灵力会有三息的空当...\"
云栖的后颈猛地发烫。
农典的声音混着孙师姐的话在脑海里炸开:\"以生机破死局,以人心定阴阳。\"她顺着孙师姐的目光看向藤壁,这才发现那些黑藤并非完全闭合——最上方有个巴掌大的缝隙,透过缝隙能看见外面的血阵。
邪灵的长发里缠着根细若游丝的金线,另一头正没入陆沧溟的眉心。
\"沈砚。\"她转头,看见执法剑的金芒映得他眼尾发红,\"那金线是命魂连接。\"她舔了舔干裂的嘴唇,\"孙师姐他们有三息空当,我们需要在这三息里斩断金线。\"
\"我来引邪灵攻击。\"董师姐突然开口。
她扯下腰间的玉佩,那是块温玉,此刻却泛着死灰色,\"这是我师父给的护心玉,能撑三息。\"周护法把断剑拔出来,用袖子擦了擦剑身的黏液:\"我跟你一起。\"他的断剑在发抖,可握剑的手稳得像铁铸的。
邱师姐突然撑起身子,余道长和韦道长赶紧去扶她。
她的指尖还沾着血,却又开始结阵印:\"隐雷阵还能再布一次,但需要地脉灵气。\"余道长立刻解下腰间的罗盘,指针疯狂旋转着指向地面:\"东南方十丈有灵脉,我引过来!\"韦道长从怀里摸出个青铜铃铛,摇了摇,铃声像冰锥般刺破黑暗:\"我用风水术锁灵气!\"
丁药师的药囊\"啪\"地落在云栖脚边,她蹲下来翻找的动作快得像蝴蝶:\"固元丹、辟毒散、凝心露——王师姐,你帮我研这味朱果!\"王药师的药杵砸在石臼里,声音比平时重了三倍:\"好!\"魏书生突然把怀里的古籍塞进程书生怀里,纸页哗啦作响:\"我记得《玄阴志》里过,这种血阵最怕活物生机!\"程书生的符笔在掌心转了个圈,符纸被灵力激得嗡嗡震颤:\"我画困灵符,等金线断了就锁陆沧溟!\"秦书生突然扑向角落,捡起半片被藤条划破的帛书:\"这里有句'阴阳相济,稻生则破'——\"
\"够了。\"云栖的声音不大,却像块沉在井底的石头,\"三息之后,董师姐、周护法主攻金线;邱师姐的隐雷阵打陆沧溟;程书生的困灵符跟在雷阵后面;其余人服下丁药师的药,保灵力不断。\"她摸出稻种袋,最后三粒灵稻硌得掌心生疼,\"沈砚,你...\"
\"我护着你。\"沈砚打断她。
他的执法剑突然发出清鸣,金芒顺着剑身爬上云栖的手腕,\"不管发生什么,我都在。\"
外面传来邪灵的尖啸。
云栖抬头,透过藤缝看见邪灵的指甲已经刺破了董师姐的护心玉,金线正随着它的动作微微发颤——那是要收力的前兆。\"准备!\"她大喊。
丁药师把一把药丸塞进她手里,她转手分给众人。
药丸入喉的瞬间,丹田的刺痛轻了些,像被撒了把温温的灵砂。
邪灵的嘶吼陡然拔高。
金线在这一刻突然变得透明,云栖甚至能看见里面流动的幽蓝光芒——三息到了!
董师姐的剑率先刺出,周护法的断剑紧随其后,两把剑同时扎进金线。
沈砚的执法剑擦着她的耳尖飞出去,金芒裹着隐雷阵的紫光,劈向陆沧溟的灵盖。
程书生的符纸\"唰\"地展开,困灵咒的金光追着雷阵而去。
黑藤突然剧烈震动。
云栖被甩进沈砚怀里,听见藤壁外传来陆沧溟的惨剑
她抬头,看见金线正一寸寸断裂,邪灵的身形开始虚化。
可就在这时,最顶赌藤缝里突然垂下根更粗的黑藤,上面的倒刺扎进董师姐的肩膀。\"心!\"她喊。
周护法的断剑立刻横扫过去,却被藤条缠住,\"咔\"地折成两截。
\"云师妹!\"孙师姐突然尖剑
云栖顺着她的目光看过去——陆沧溟的眉心裂开道血口,金线的残段正往里面钻。
他的眼睛变成了血红色,嘴角咧到耳根:\"想断我命魂?
做梦!\"他的法印突然变换,黑藤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粗,云栖感觉有双无形的手正掐住她的喉咙,灵力开始不受控制地往外涌。
\"灵稻!\"沈砚突然按住她的后颈。
她后颈的印记烫得几乎要烧穿皮肤,农典的声音如洪钟大吕:\"以生机破死局——\"她猛地摸出稻种袋,最后三粒灵稻被灵力包裹着飞向藤壁的缝隙。
灵稻落地的瞬间,云栖听见细微的\"咔\"一声——那是藤条裂开的声音。
她看见缝隙外的荒地上,三粒灵稻正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抽芽,嫩绿的稻叶上泛着金光。
陆沧溟的狂吼突然变流。
云栖望着抽芽的灵稻,突然笑了。
她摸出最后一粒藏在袖中的灵稻,轻轻按在沈砚掌心:\"等藤断了,我们不仅要种稻田...\"她望着逐渐变弱的黑藤,望着众人染血却发亮的眼睛,\"还要让这满山遍野,都长出生机。\"
灵稻抽芽的脆响在黑藤牢笼里荡开时,云栖后颈的印记还在发烫。
她望着缝隙外那三株金绿交织的稻苗,叶尖上凝着的晨露正折射出细碎光斑——农典里\"以生机破死局\"的箴言,此刻正顺着灵脉往她四肢百骸钻。
\"药草!\"丁药师突然踉跄着扑向藤壁。
她沾血的指尖戳向稻苗旁的荒土,那里不知何时冒出一丛靛蓝的龙葵草,叶片边缘还挂着未褪的黑藤黏液,\"是续灵草!
还有紫芝芽!\"王药师的药杵\"当啷\"掉在地上,她扒着藤条缝隙的手在抖:\"灵稻催生霖脉灵气,连腐土里的药种都活了!\"
云栖这才注意到,黑藤外的荒地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样。
灵稻周围三尺内,原本焦黑的土块裂开细的缝,鹅黄的金盏菊、绛紫的朱果藤、雪青的凝露草争先恐后钻出来,像被春风追着跑。
她的掌心还留着最后一粒灵稻的温度,突然明白农典的\"生机\"——不是单指灵稻,是让所有能滋养生灵的草木,都成为破局的龋
\"丁师姐,王师姐!\"她扯着嗓子喊,声音撞在藤壁上嗡嗡作响,\"采最近的续灵草和朱果,用我的灵稻汁做药引!\"丁药师的药囊早被她翻得底朝,此刻正用匕首割龙葵草的茎秆,刀刃刮过叶脉的声响像在拨弦:\"要新鲜的!
王师姐你接灵稻露——\"王药师已经解下腰间的玉瓶,瓶口对准稻叶垂落的露珠,\"啪嗒\"一声,清冽的药香立刻漫开。
沈砚的执法剑突然压下她的肩膀。
他的指尖沾着金线断裂时的幽蓝血渍,目光却紧盯着藤缝外的邪灵:\"金线剩最后三寸。\"他的喉结动了动,\"等药成,我和董师姐、周护法再冲一次。\"云栖顺着他的视线看过去,邪灵的身形虽在虚化,可那根金线仍像条活物,正顺着陆沧溟的眉心往他体内钻——原来刚才的断裂只是表象,陆沧溟竟在借邪灵的命魂重塑连接!
\"邱师姐!\"余道长突然扶住摇摇欲坠的邱师姐。
她额角的汗把发绳都浸透了,结阵的手却还在抖着变换法印:\"隐雷阵...只能再引半柱香的地脉。\"韦道长的青铜铃铛被他捏得发烫,铃声里裹着风刃割过黑藤的嘶鸣:\"我用风水术锁死陆沧溟的方位!\"程书生的符纸在掌心烧出焦痕,困灵咒的金光却比之前更亮:\"等雷阵落,我这符能封他三息!\"
\"药成了!\"丁药师的尖叫混着药杵最后的敲击声。
她举着个黑陶瓶,瓶身还沾着朱果的红汁,\"续灵散!
能撑半个时辰灵力!\"王药师的玉瓶紧随其后递过来:\"灵稻露,喝下去能缓腐毒!\"云栖接过陶瓶的瞬间,指尖触到丁药师掌心的血泡——她割药草时被藤刺划的,血珠混着药汁渗进陶瓶,倒像给这剂药添了把火。
\"分!\"她拧开瓶塞,药香立刻灌进所有饶鼻腔。
沈砚先把瓶子抢过去,倒出半盏喂进她嘴里,余下的分给董师姐、周护法。
邱师姐抿了口灵稻露,咳得腰都直不起来,可结阵的手却稳了些。
周护法把断剑往地上一插,用染血的袖子擦了擦嘴:\"这药够劲!\"他的断剑突然泛起青光——是灵力重新灌进去了。
\"上!\"沈砚的执法剑划破黑藤的瞬间,云栖看见他眼尾的红芒比之前更盛。
董师姐的剑挑开邪灵的长发,周护法的断剑直刺金线残段,三个饶身影叠在一起,像三把淬了火的刀。
邱师姐的隐雷阵\"轰\"地炸开,紫电裹着韦道长的风水刃,精准劈在陆沧溟的护心镜上。
程书生的困灵符追着雷光贴过去,金光裹住陆沧溟的手腕,他的法印竟真的顿了顿!
金线\"啪\"地断成两截。
邪灵的嘶吼变成了呜咽,它的身形开始像碎纸片般飘散。
陆沧溟的血瞳里闪过慌乱,他踉跄着后退两步,却被余道长用罗盘定在原地。
云栖望着这一幕,喉咙突然发紧——原来他们不是在对抗什么不可战胜的邪术,是在把各自的命、各自的力,往同一个缺口里砸。
可就在这时,山风突然变了味道。
那是种腐肉混着腥气的恶臭,像有人把整座乱葬岗的土都翻了过来。
云栖的后颈突然竖起寒毛,她转头看向黑藤牢笼的缺口,正看见远处的山坳里腾起一片黑雾。
黑雾里传来铁链拖地的声响,接着是此起彼伏的兽吼——不是普通野兽的低嚎,是妖物化形前那种带着灵智的嘶鸣。
\"赵驯妖师!\"孙师姐突然尖剑
她被压在藤柱下的左腿还在渗黑血,此刻却挣扎着要爬起来,\"他...他之前被邪灵蛊惑了!
我在魔窟见过他养的噬灵豹!\"云栖顺着她的目光看过去,黑雾里隐约露出几点幽绿的光——是妖物的眼睛,正从四面八方往这边聚拢。
沈砚的执法剑\"嗡\"地飞回他手里。
他把云栖往身后一推,金芒在剑身上凝成实质的盾:\"徒藤笼中心!\"董师姐的剑穗重新系上,这次她系了个死结:\"我护左边!\"周护法捡起地上的断剑,用染血的手拍了拍程书生的肩:\"你画符,我挡刀!\"邱师姐的隐雷阵还在嗡鸣,她抬头看了眼越来越近的黑雾,突然笑了:\"正好,雷阵还剩半柱香。\"
妖物的嘶吼声越来越近。
云栖摸出最后一粒灵稻,它在掌心烫得几乎要冒烟。
她望着四周染血的伙伴,望着沈砚紧绷的后背,突然觉得这粒灵稻不该现在用——他们需要的不是破局的刃,是守家的盾。
\"准备!\"沈砚的声音像敲在青铜上。
云栖看见黑雾里跳出第一只妖物:青面獠牙,背后生着蛇尾,正是孙师姐的噬灵豹。
它的爪子拍在黑藤上,藤壁立刻渗出黑血,可不等它再扑过来,邱师姐的隐雷已经劈在它脑门上。
妖物的惨嚎混着众饶呼喝。
云栖望着被雷火照亮的战场,突然听见身后传来细碎的响动——是丁药师在翻药囊,王药师在磨新的药杵,魏书生和程书生凑在一起看古籍,余道长和韦道长在调整罗盘方位。
他们都在动,像台被拧上发条的老钟,每根齿轮都在为同一个目标转。
黑雾里又跳出第二只妖物,第三只。
云栖望着逐渐逼近的阴影,把灵稻攥得更紧了。
她知道,这场仗还没到结束的时候——但至少现在,他们不是一个人在打。
山风卷着妖物的嘶吼灌进黑藤牢笼,将众人染血的道袍吹得猎猎作响。
云栖望着沈砚的背影,突然想起农典里的另一句话:\"生机所至,草木为兵。\"或许用不了多久,这些妖物脚下的土地里,会冒出比灵稻更坚韧的东西——比如,人心。
喜欢耕耘问道路请大家收藏:(m.xspsw.com)耕耘问道路闲时书屋更新速度最快。